午夜十二点,市一院老眼科楼的走廊像浸在墨汁里,只有应急灯在墙角投下昏黄的光晕,把地砖的裂缝映得像蜿蜒的蛇。我是值夜班的护士小林,刚给住院部送完药,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嘀嘀”响起来——眼科诊室尽头的视野计,报警了。
那间视野计检查室在走廊最深处,平时只在白天用,老旧的仪器据说还是上世纪的型号,蒙着层灰,像个沉默的老头。我捏着钥匙,鞋底擦过地砖的声音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心里有点发毛。推开检查室的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电子元件的味道扑面而来,暗室里,视野计的屏幕竟然亮着,幽蓝的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我走过去,仪器的旋钮自己在转,屏幕上正缓慢刷新着一张视野图——不是空白的测试界面,而是一张布满缺损的视野,边缘像被啃噬过的月亮,更诡异的是,缺损区的中心,隐约有个模糊的黑影轮廓,像有什么东西藏在视野的死角里。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图……我猛地想起半年前的张婆婆。
张婆婆是个青光眼晚期的病人,每次来做视野检查,都颤巍巍地说:“小林姑娘,你看我这眼睛里,总跟着个黑影子,它不走啊……”我们都以为是病变导致的视野缺损,安慰她是病情幻觉。可她去世前一周,还拉着我的手,眼神惊恐:“那影子越来越大了,它要把我整个儿吞掉……”后来张婆婆在家摔了一跤,就没再醒来。
我伸手去按关机键,冰冷的金属按钮纹丝不动。屏幕上的黑影突然清晰了些,像个佝偻的老人轮廓,紧接着,屏幕闪过张婆婆的脸!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我,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见。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我打了个寒颤,仿佛有凉气顺着后颈爬上来。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就像张婆婆生前叹气的声音,从仪器后面的黑暗里飘出来。
我吓得转身就跑,走廊的灯似乎更暗了,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我跌跌撞撞跑到护士站,按响了保安的呼叫器。等两个保安陪着我回去,检查室的门开着,视野计的屏幕黑了,只有故障灯还在一闪一闪,像只不安的眼睛。仪器的旋钮停在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第二天,维修师傅来了,拆开机箱检查了半天,说硬件没毛病,“可能是老系统出了点bug,数据错乱了吧。”可我知道不是。我偷偷翻出张婆婆的病历,那张最后一次的视野检查图,和昨晚仪器显示的,分毫不差,连那个黑影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深夜的视野计偶尔还会自己启动,屏幕上不再是张婆婆的图,但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视野缺损,像有人在黑暗里,悄悄把他们看不见的“东西”,透过仪器,映在了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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