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市一院住院部的走廊像条吞人的黑蛇,只有声控灯在我脚边苟延残喘。我叫林薇,新来的实习护士,护士长把整理眼科诊室病历的活派给我时,我就预感到不对劲——那间诊室在住院部最深处,常年晒不到太阳,连空气都带着股发霉的消毒水味。
推开诊室门,应急灯的绿光在墙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像谁的指甲抓过。角落里的验光仪尤其扎眼,银灰色的外壳蒙着薄灰,却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活像个蹲伏的怪物。我咽了口唾沫,打开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勉强驱散些寒意。
病历堆得像小山,我埋头整理,直到后颈传来一阵发麻的触感——像有人用冰指尖轻轻划过。我猛地回头,只有验光仪沉默地立着,电源开关明明是“关”的状态。

“呵,自己吓自己。”我揉了揉脖子,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来自验光仪的方向。
我僵住了。那台仪器的机械臂,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角度转动着,齿轮咬合的声音干涩刺耳,像有东西在啃噬金属。更可怕的是,它的镜头,那个本该对准检测者的圆孔,此刻竟缓缓转向我,玻璃镜片在台灯下反射出幽冷的光,像一只突然睁开的眼。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椅子。“谁……谁在那里?”我声音发颤,却只有自己的回音在诊室里游荡。
好奇心和恐惧绞成一团,我鬼使神差地靠近验光仪。透过观察孔,我本该看到自己的眼睛,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的血红,像被血浸透的纱布。血雾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正死死盯着我,瞳孔里不是我的倒影,而是无数双挣扎的眼睛,密密麻麻,在黑暗里眨动,每一次眨眼都带着撕裂般的痛呼。
“救……救我……”细微的啜泣声从仪器内部渗出来,像濒死的小孩,又像绝望的老人,和齿轮的摩擦声搅在一起,钻进我的耳朵。我想逃,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
突然,验光仪的镜头“砰”地炸开!玻璃碎片飞溅而出,却在半空中骤然停滞,无数锋利的碎片悬在我眼前,折射出扭曲的光影——那里面,我看到自己的脸被无数只眼睛覆盖,每只眼睛都流着血泪,正缓缓向我伸出手。
“啊——!”我终于尖叫出声,闭眼的瞬间,感觉一股冰冷的风擦过脸颊。再睁开时,一切都停了。验光仪屏幕漆黑,机械臂垂落,地上连一点玻璃碎屑都没有,仿佛刚才的恐怖只是一场噩梦。
我连滚带爬冲出诊室,直到撞在走廊的墙上,才敢回头。那扇门紧闭着,里面死寂一片。
第二天,我颤抖着向护士长报告,维修人员检查后却摇摇头:“仪器一切正常啊,电源都没接。”我不信,跟着维修师傅进去,验光仪安静地待在角落,蒙着灰,像件废弃的展品。
只有师傅在底座下发现一张泛黄的维修单,日期是五年前。上面写着:患者陈雨,验光时突发癔症,称“眼睛在看我”,后诊断为应激性失明,仪器无故障。
我盯着那台验光仪,它的镜头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像一只眼,无声地凝视着我。我突然想起,昨夜那片血红的视野里,最中间的那只眼睛,瞳孔形状很特别——和陈雨病历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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