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市一院耳鼻喉科的走廊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把我——护士林晚的影子拉得老长。老楼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混着远处住院部若有似无的监护仪滴答声,像某种催命的节拍。白天报修的纯音测听仪又出问题了,刚才监控室打来电话,说3号测听室的仪器指示灯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像只鬼眼。

我攥着值班手册,指甲掐进纸页。那间测听室在走廊尽头,挨着以前的太平间旧址。上个月,一个姓周的老爷子就在这里测听力时,突发心梗走了,家属还在楼道里哭了好久。

推开测听室的门,一股老旧仪器特有的臭氧味扑面而来。仪器屏幕果然亮着,幽蓝的光映得房间更冷。我走近一看,纯音测听仪的操作界面竟然自己启动了,正在播放1000Hz的测试音,“嘀——”的长音在隔音室里回荡,却比平时刺耳。我伸手去按关机键,冰凉的金属按钮毫无反应。

更奇怪的是,测试音的频率开始乱跳,125Hz、250Hz……最后停在8000Hz,那是高频测试的极限。可下一秒,频率骤降到25Hz,一种几乎听不见的、类似低频嗡鸣的声音弥漫开来,像有人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叹息。我鸡皮疙瘩瞬间炸起,后退一步撞到了椅子,金属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尖叫。

屏幕上的听力图开始自动绘制,一条诡异的曲线缓缓爬升。我揉了揉眼,那条曲线的形状……分明和周老爷子生前的听力检测报告一模一样!周老爷子左耳高频听力损失严重,曲线在8000Hz处有个陡峭的下降——可现在,屏幕上的曲线正在8000Hz的位置,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补全”,仿佛有人正在用残存的听力,艰难地“听”着这些超高频的测试音。

“嘀——”仪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不属于任何测试频率的噪音,像指甲刮玻璃,又像女人的哭喊。我吓得魂飞魄散,疯了似的去拔电源。就在插头即将离开插座的瞬间,我仿佛听到测听室的隔音耳机里,传来一声模糊的、苍老的呼唤:“水……水……”

那是周老爷子去世前,在抢救室里反复喊的话。

插头拔掉,世界瞬间安静。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护士服。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交错的阴影,像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第二天,维修师傅来了,把测听仪拆得七零八落,最后却摇摇头:“硬件没毛病,软件日志里,昨晚确实有段异常的音频输出,频率和波形都很奇怪……但机器不可能自己生成那种声音。”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林护士,你没听说吗?这间老楼,以前是日本人的军医院,埋过不少东西……”

从那以后,我再没敢独自进过3号测听室。深夜值班时,总觉得走廊尽头的门缝里,会透出一丝幽蓝的光,还有若有似无的、25Hz的低频嗡鸣,像谁在无声地诉说着未竟的执念。而那台纯音测听仪,再也没报过警,只是每次开机,屏幕都会短暂地闪烁一下,仿佛在提醒我,有些“声音”,从来没真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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