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旧门诊楼的三楼胃镜室,下午五点后总是静得瘆人。那台用了十五年的奥林巴斯胃镜,银灰色的外壳蒙着层洗不净的暗斑,像块浸了血的铁皮。老护士王姐总说,十年前张大爷就是在这台机器上走的——晚期胃癌,检查时突发心梗,抢救室就在隔壁,人却没救回来。打那以后,值夜班的医护谁也不愿单独往三楼跑。
我叫林薇,刚来医院半年,仗着年轻气盛,偏不信这些邪。那晚我值夜班,急诊系统突然弹出胃镜室的故障报修:“图像卡顿,设备自动重启”。护士长皱着眉叮嘱:“小林,三楼那地方……你小心点,实在怕就等明天白天修。”我拍着胸脯说没事,抓起工具包就上了楼。
三楼的走廊没装感应灯,声控的白炽灯泡昏黄闪烁,像濒死的眼。风从安全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擦着我的脚踝跑过,冷得我后颈发紧。胃镜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灯亮着,却没半点声音。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旧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台老胃镜果然自己开着,屏幕上的雪花点正诡异地扭动,像活物的血管。我凑近操作台,想按电源键关机,手指刚碰到按钮,屏幕猛地清晰了——胃镜探头正缓缓深入一个“食道”,黏膜纹理清晰得可怕,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毛细血管搏动。
“谁在做检查?”我下意识喊了一声,空荡荡的检查室里只有我的回音。屏幕里的“患者”侧过脸,灯光下,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让我血液瞬间冻结——是张建国!十年前死在这台机器上的张大爷!
我魂飞魄散,疯了似的去掰电源开关,可开关烫得像烙铁,手指一碰就疼得缩回。屏幕里的“食道”突然剧烈收缩,传来模糊的呜咽,像张大爷生前被病痛折磨时的呻吟。紧接着,探头猛地向前一刺,屏幕上闪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窝黑洞洞的,直勾勾盯着我!
“啊——!”我尖叫着后退,撞到身后的器械台,金属托盘哐当砸在地上,听诊器、镊子滚了一地。就在这时,胃镜室的门“砰”地关上了,锁舌弹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扑过去拧门把手,却发现门从外面被死死抵住了!

冷汗浸透了我的护士服,冰冷的空气里,我听到胃镜镜筒自己发出“咔哒”的伸缩声。我僵硬地回头,看到操作台上的镜筒正缓缓伸出,透明的软管像毒蛇的信子,朝着我的喉咙探来——它要检查我!
“救命!”我用尽全力撞门,指甲抠在木门上,划出深深的血痕。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拖进检查床时,门突然开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推出走廊。我连滚带爬地往下跑,回头看时,三楼胃镜室的灯全灭了,只有那台老胃镜的屏幕还亮着,映出空荡荡的检查床,床上却好像躺着个蜷缩的人影,正对着我无声地招手。
第二天,维修师傅来检修,设备一切正常,电源开关温度也不高。只是在胃镜镜筒的橡胶套上,发现了几个湿漉漉的、带着霉斑的指印,而设备的系统日志里,赫然躺着一段三分钟的检查录像:患者姓名“张建国”,检查项目“还魂”,影像里的“食道”尽头,是一片无边的黑暗,隐约有无数只手在抓挠着探头。
从那以后,市一院的护士们再没人敢在深夜靠近三楼胃镜室。有人说,那台老胃镜是张大爷的“灵堂”,他困在机器里,想找个“同伴”,或者,只是想再做一次检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治好。而我,每次路过旧门诊楼,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总觉得三楼的黑暗里,有个冰冷的探头,正透过窗户,死死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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