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内镜室的门时,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检查本身——毕竟腹痛了半个月,这点“遭罪”我认——而是这地方太像恐怖片布景。负一层的走廊没开顶灯,只有应急灯在墙脚投下幽绿的光,消毒水味混着灰尘味,黏在鼻腔里。内镜室里的老机器“嗡嗡”响着,屏幕边缘泛着黄褐色的锈迹,护士递来的知情同意书,纸边都发脆。

躺上检查床,冰凉的凝胶糊在肛周,我攥紧床单。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的眼睛没什么温度,“放松,很快的。”但机器启动的瞬间,我听见“咔哒”一声,像老旧钟表的齿轮卡壳。内镜进去时,我还忍着,直到它在某个弯道突然顿住——不是正常的停顿,是那种“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的滞涩感。

下一秒,屏幕“滋啦”一下炸开雪花,惨白的噪点里,我仿佛看到人脸在扭曲。机器的电机突然发出尖叫,不是电流声,是那种金属摩擦、濒临报废的惨叫!检查床开始轻微震颤,顶灯“滋滋”闪烁,荧光灯管明灭间,我看见医生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老长,像个披头散发的鬼。

“怎么回事?!”我想喊,喉咙却堵着,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内镜在我体内猛地一拧,剧痛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我死死闭着眼,却感觉有冰凉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是旁边的监护仪?它的屏幕黑了,却在反光里映出我自己的脸……不,是我奶奶的脸!她三年前就走了,此刻却在那片黑暗里冲我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牙床。

医生的声音都变调了:“快!叫工程师!电源!”护士手忙脚乱去拉闸,可机器像活了一样,还在发出“咔哒咔哒”的怪响,像在咀嚼什么。我感觉内镜在体内疯狂搅动,每一下都刮着肠壁,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眼前开始发黑。耳边是自己的心跳、机器的惨叫,还有……走廊里传来的、拖沓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像有人穿着湿透的拖鞋,黏在地板上拖动。

“门……门是不是没关严?”我用尽力气挤出这句话。护士回头,脸色煞白——内镜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外面的应急灯光线里,晃过一个佝偻的黑影,正慢慢朝我们这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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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工程师撞开门,一股焦味传来——线路短路了。他手忙脚乱地断电,机器终于哑了。内镜被抽出来时,我虚脱得像一摊泥。推我出去的护士说“没事了”,可我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贴着张褪色的窗花,在风里微微晃动,像个女人的剪影,正朝我飘过来……

从那以后,我再没敢踏进那家医院。每次想起肠镜,都会闻到那股焦糊味,还有黑暗里,奶奶那张裂开的笑脸。我总疑心,那天卡在我肠子里的,不止是故障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