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湿冷的网,把我困在手术台上。我能感觉到输尿管软镜的金属尖端滑入身体时的冰凉触感,麻醉让下半身失去知觉,但后腰传来的酸胀感却异常清晰。主治医生姓王,平时温文尔雅的声音此刻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放松,我们看看结石的位置……”

突然,“咔”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在体内折断了。紧接着,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后腰炸开,沿着脊柱窜上天灵盖。我猛地绷紧身体,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呻吟。王医生的手顿住了,他的呼吸声陡然变粗:“不对……软镜前端折了?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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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护士小张的声音带着颤音:“王主任,器械报警了,阻力指数超标!”我能感觉到那根软镜在体内疯狂地“挣扎”——不是向外拔,而是像一条受惊的蛇,在狭窄的管道里胡乱扭动。每一次搅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我的视野开始发黑,冷汗浸湿了手术单,黏在背上冰凉刺骨。

“稳住!调整角度!”王医生的声音透着慌乱,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急促起来,像是在拆解一件失控的机器。我死死咬着牙,眼前闪过的却是小时候在新闻里看到的医疗事故报道——器械残留体内,感染,终身痛苦……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比手术台的温度更甚。

时间变得粘稠而恐怖。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敲打着耳膜,又能听到医生和护士压低的对话:“不行,角度太刁钻了,软镜的螺旋鞘也卡住了……”“备应急方案!快叫器械科!”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我的恐惧里。

那根小小的软镜,此刻在我体内变成了酷刑的刑具。它不再是治病的工具,而是一头失控的怪兽,用金属的冰冷和机械的故障,将我拖入无边的黑暗。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手术?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一台可能故障的机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嗡”的一声,仪器的警报声停了。王医生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解脱:“出来了……软镜前端的弯头断裂,卡在输尿管里,终于取出来了。”我瘫在手术台上,浑身湿透,眼泪混合着冷汗滑落,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后怕。

出院后,我再也不敢看任何医疗器械的图片。深夜里,偶尔还会梦到那根冰冷的软镜在体内扭动,惊醒时,后背的冷汗总会让我想起手术室里那片凝固的空气和金属碰撞的恐怖声响。那不是一场手术,而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关于故障与失控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