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内镜中心窝在老住院楼三层，一到晚上就像被抽空了生气。惨白的灯光斜切在走廊瓷砖上，把值班医生小林的影子抻得老长。他揉着酸胀的眼，盯着电脑里的胃肠镜报告，耳边只剩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和远处急诊科偶尔炸响的救护车笛。
角落里那台编号“E - 07”的电子胃肠镜主机，是院里闻名的“老古董”，据说服役快十五年了。金属外壳掉了漆，操作面板的按钮磨得没了标识，护士长念叨着申请报废，设备科却总以“还能凑活”搪塞。小林打心眼里不喜欢它——这机器运转时，镜头里的光总比别的设备暗半度，像蒙着层化不开的灰。
凌晨一点多，最后一份报告归档时，走廊尽头的内镜室突然“滴”地轻响——E - 07的主机自己亮了。小林心里咯噔一下：下午明明亲手关了所有电源。“谁？”他喊了声，没人应。声控灯应声亮起，又在他走近时诡异地闪了两下。
推开门，一股凉意扑来，比空调温度低了好几度。E - 07的屏幕幽蓝发亮，映着冰冷的操作台。更瘆人的是，镜身竟从消毒槽里“爬”了出来，软塌塌搭在诊疗床上，像条刚蜕壳的蛇。小林头皮发麻，凑过去看屏幕——不是待机界面，而是正在“工作”！
屏幕里是团蠕动的青黑色黏膜，纹理却不像正常胃肠内壁，倒像……腐烂的皮肤？他心跳骤快，想起三年前：也是这台E - 07，给张桂芬老太太做胃镜时突然报错，镜身卡食道里。等镜子拔出来，老太太已经没了呼吸。当时设备科说只是电路短路，可从那以后，E - 07总在深夜闹小毛病：自己开机、屏幕闪波纹。
“黏膜”突然剧烈收缩，一个模糊人影浮现——穿蓝布病号服的老太太，正隔着屏幕“看”他！小林吓得后退，撞翻推车，器械叮当作响。他伸手按电源键，手指刚碰到按钮就像被针扎般弹开——按钮滚烫！镜身开始扭动，诊疗床皮革面“吱呀”呻吟，仿佛有东西在底下挣扎。屏幕里的老太太轮廓越来越清晰，是张桂芬！她脸扭曲着，嘴一张一合，像在喊疼，又像在求救。
小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被什么绊倒。低头一看，消毒槽的水漫了出来，在地上积成一滩，倒映着他惨白的脸。就在他崩溃边缘，屏幕猛地黑了，主机“咔哒”一声彻底断电。走廊的灯不再闪烁，空调嗡鸣也恢复正常。他瘫坐在地，看着E - 07——镜身软垂床边，仿佛一切没发生。只有消毒槽的水还在渗，带着消毒水和腐朽的味道。
从那以后，小林再没敢深夜靠近老楼内镜中心。不久后，E - 07“自然损坏”被拉去报废。但医院停电检修时，小林总觉得老楼角落，还能听见细微的、内镜镜头蠕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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