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市一院内镜中心,只有呼吸科的内镜室还亮着冷白色的灯。我叫林晓,刚来实习三个月,今晚轮值急诊内镜,处理一个老慢支病人的复查。病人姓王,七十多了,常年喘得厉害,主任说做个电子支气管镜看看气道情况。
时针指到凌晨一点,老王被护士推进来,麻药起效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像睡着了。我深吸口气,戴上手套,将电子支气管镜的软管从他鼻腔探进去。屏幕上很快出现熟悉的景象:气管黏膜呈淡红色,软骨环的轮廓清晰,一切正常。
“王大爷,气道挺干净的,别担心。”我对着话筒轻声说(虽然他听不见),指尖却莫名发颤。当镜子深入左主支气管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像信号被什么东西干扰。我皱了皱眉,调整焦距,以为是探头碰到了黏膜。
可这次看清了——气管壁上,竟“贴”着一张人脸。
不是黏膜褶皱的错觉,那是一张完整的、苍白的脸,眼睛闭着,嘴唇青紫,仿佛被人硬塞进了狭窄的气道。我心脏猛地一缩,手差点抖掉镜子。“幻觉?”我喃喃自语,赶紧转动镜身,想换个角度确认。
镜头移动时,那张脸竟“睁开”了眼睛。
是一双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仿佛隔着屏幕在看我。我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沁满冷汗。电子支气管镜的高分辨率下,我甚至能看到那张脸上细密的汗珠,和嘴角渗出的血丝。
“不可能……”我慌乱地操作着,想退出镜子,可脚像钉在了地上。屏幕里,那张脸开始缓缓转动,露出扭曲的笑容,然后,我看到一只枯瘦的手从气管黏膜里伸了出来,指甲乌黑,抓向镜身!
与此同时,躺在检查床上的老王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慌了,想去按停止键,可手指刚碰到按钮,整个内镜室的灯开始疯狂闪烁,惨白的光线下,仪器屏幕的光影在墙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谁……谁在里面?”我颤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屏幕里的手越来越近,那张脸的五官开始融化,变成一团蠕动的黑影,顺着气管壁蔓延,仿佛要从镜头里钻出来。我看到黑影里隐约有无数张脸在哭嚎,全是我在医院档案里见过的、那些因呼吸系统衰竭去世的病人!
我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拔掉电子支气管镜的电源。屏幕瞬间漆黑,老王的咳嗽也停了,他瘫在枕头上,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嘟囔:“别抓我……别拉我下去……”
护士冲进来时,我还在发抖。后来主任来看了检查录像,前半段正常,后半段全是雪花噪点,只有几帧模糊的、类似血迹蔓延的画面。老王醒后,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里被无数双手从气管里往外拖。
从那以后,我再没敢碰过电子支气管镜。听说后来医院把那台机器送去检修,工程师说内部线路上布满了奇怪的抓痕,像极了人类的指甲印。而老王的复查报告里,气道黏膜完好无损,只有一处陈旧性出血点,位置……正好对应屏幕里那张脸贴过的地方。
现在,每当深夜经过内镜中心,我总觉得那间亮着灯的诊室里,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电子支气管镜的镜头,静静凝视着走廊尽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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