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市一院老院区,走廊尽头的CT室亮着惨白的灯。我揉了揉酸涩的眼,刚处理完一个车祸病人,机器还在低鸣,像个疲惫的老人。作为新来的影像科住院医,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值大夜,老院区的寂静总让我心里发毛,尤其是这间用了二十年的旧CT室,据说拆过三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翻新外壳继续用。

随机图片

“叮——”检查床缓缓退回,我盯着屏幕,车祸病人的颅骨三维重建很清晰,但在轴位图像的角落,我突然瞥见一团模糊的灰影,像个蜷缩的孩子,依偎在病人的脊柱旁。“设备老化了?”我嘀咕着,调整窗宽窗位,灰影却没消失,反而轮廓更分明了——小小的身体,垂着的手臂,甚至能隐约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屏幕。

心脏猛地一缩,我重新扫描。这次,灰影移到了病人的胸腔附近,像在跟着检查床移动。“不可能,伪影不会动。”我额头冒了汗,摸出手机想查设备故障记录,却发现信号格变成了诡异的灰色。CT室的空调似乎坏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布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冷得刺骨,我忍不住裹紧了白大褂。

这时,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拄着拐进来,颤声问:“小医生,能帮我扫个肺吗?我总觉得……有孩子跟着我。”我一愣,老太太的话像针戳进我的神经。我机械地帮老太太摆好体位,扫描开始。

屏幕上,老太太的肺部图像清晰,但在她的右肺下叶,那个灰影再次出现了!这次,它坐在老太太的肋骨上,小手似乎搭在她的肩膀。我的呼吸都停滞了——那孩子的衣服,是几十年前流行的碎花小褂,和档案室里一张老照片上的患儿一模一样。三年前,一个患白血病的小姑娘在这间CT室抢救无效,当时的老CT机,就是现在这台的前身。

“姑娘,你看到了吗?”老太太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我孙女,就喜欢坐在这里看我……”我猛地抬头,老太太的脸在灯光下有些透明,她的病号服上,竟有个小小的破洞,和灰影里孩子衣服的破洞位置一模一样。

CT机的嗡鸣突然尖锐起来,屏幕闪烁了几下,灰影消失了。再回头,老太太也不见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窗缝的呜咽。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白大褂。我看向CT机,机器的金属外壳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个孩子的手印,带着淡淡的温度。

从那以后,市一院的老CT室总有个传说:深夜扫描时,若看到不该有的小影子,别害怕,那是等奶奶的小姑娘,想再看一眼这个世界。而我,再也没敢在深夜单独进过那间CT室。我总觉得,机器的伪影,有时会记录下比影像更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