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市一院住院部的监控室里,只有老张开着的那盏台灯和墙上排列的监控屏幕亮着。空气里弥漫着旧电线和烟蒂混合的味道,老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灌下一口浓茶。他在这里干了快二十年,监控画面里的走廊、病房、楼梯间,闭着眼都能画出轮廓。
但今晚不一样。凌晨两点十七分,当住院部三楼东侧的监控画面准时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屏时,老张的烟灰缸“哐当”一声磕在桌沿。
不是第一次了。连续三天,这个时间段,这个镜头,雷打不动地白屏。最开始他以为是线路老化,带着工具包爬上三楼,把那段线路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接头重新焊过,线皮也没破损。可第二天凌晨,白屏依旧。
他甚至换了块新硬盘,从仓库里翻出备用的老型号,亲自装机格式化,确保万无一失。可到了两点十七分,那个角落的画面还是准时“瞎”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眼睛。其他十九个监控镜头都清晰得很,连护士站打印机吐纸的声音都能通过拾音器传到他耳朵里,唯独这个镜头,在那三分钟里,只有一片均匀的、带着细微雪花噪点的惨白。
“邪门了。”老张喃喃自语,掏出手机想给保安科王科长打电话,又觉得小题大做。他重新调出近一周的监控录像,拖动进度条,手指在两点十七分的节点上顿住。果然,从周一到周三,这个时间点的视频文件,打开就是白屏,前后的画面都正常,只有这三分零二秒,像被硬生生抠掉,又填上了一截空白的噪点。

他想起三楼东侧尽头的307病房。那间病房三年前死过一个孩子,一个患白血病的小姑娘,叫安安。他记得那天也是个雨夜,凌晨两点多,抢救室的灯灭了,孩子的妈妈抱着白布裹着的小身体,在走廊里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透过监控的拾音器,扎得他心脏发紧。
“难道……”老张打了个寒噤,把烟蒂摁灭。他点开音频文件,把白屏时间段的声音放大。滋啦的电流声里,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极轻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个孩子在哭。
第二天,老张特意找了在三楼当护士的小李。小李是个胆大的姑娘,听完老张的描述,眼睛亮了:“张叔,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我前几天值夜班,从307门口过,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跟着。”
两人约好,今晚一起守在监控室。凌晨两点的钟声刚过,三楼东侧的镜头开始闪烁,两点十七分,如期变成白屏。小李盯着屏幕,忽然指着说:“张叔,你看!白屏里好像有影子!”
老张眯起眼,果然,惨白的背景里,似乎有个小小的、模糊的轮廓,像个蹲在地上的孩子。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尽量让声音柔和:“安安?是你吗?阿姨说你喜欢听《虫儿飞》,我给你放好不好?”
他点开手机里的儿歌,轻柔的旋律透过监控的扬声器,传到三楼的走廊里。奇迹发生了——白屏上的影子动了动,像是点了点头。接着,那片惨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监控画面逐渐清晰。307病房的门口,空空荡荡,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月光。
从那天起,市一院监控室的硬盘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段诡异的白影片段。老张依旧每天值班,只是经过307病房时,会放一首《虫儿飞》,他总觉得,那个小小的灵魂,只是想再听一次妈妈哄她睡觉时的歌。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