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市一院住院部的走廊静得能听见吊瓶里药水滴落的声音。林晓趴在父亲林建国的病床边打盹,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钻进鼻腔。父亲刚做完胃部手术,医生嘱咐要定时用温水擦身,促进血液循环。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热水间。
热水间的灯是昏黄的,墙壁上洇着深色的水迹,角落里堆着几个落灰的拖把。林晓拧开热水龙头,心里祈祷着水流能干净些——这几天,冷水倒是清亮,可热水总带着股铁锈味。然而,预想中的温水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浑浊的、带着红棕色絮状物的水流,“哗啦”一声砸进搪瓷杯里,杯壁瞬间蒙上一层铁锈色的薄膜,水里还飘着细小的黑色沉淀物。
林晓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伤口还没愈合,用这种水洗身子,会不会感染?她捏着杯子的手指泛白,喉咙发紧,转身就往病房跑。
“护士!护士!”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惊醒了邻床的病人。值班护士小周快步走来,看到杯子里的水,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两人回到热水间,小周尝试放了会儿水,水流依旧浑浊。“老楼的管道太旧了,热水循环系统里的铁锈掉下来了。”小周叹了口气,“我们通知维修科了,他们马上来。您先用冷水吧,或者……去住院部楼下的新楼打水?”
林晓愣住了。新楼离老楼有段距离,深夜里,她怎么把热水端回来?父亲还等着擦身,伤口不能受凉。她眼圈泛红,回到病房,父亲已经醒了,虚弱地问:“水……打来了?”
看着父亲苍白的脸,林晓把到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强装镇定:“爸,水有点凉,我再等等。”她坐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心里却像被铁锈水堵得发慌。父亲年轻时在市一院当过后勤,他看着女儿,忽然叹了口气:“这楼……得有三十年了吧?以前我管维修时,就说管道该换了,可医院一直没批经费……”
正说着,维修师傅老王背着工具包来了。他头发花白,戴着副老花镜,仔细检查了水龙头和管道,又去地下室看了热水循环泵。“姑娘,”他回来时语气无奈,“管道内壁锈得厉害,一开水泵,铁锈就被冲下来了。我们只能先把管道里的积水排空,再冲洗几遍,但要彻底解决,得换管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老王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关掉水泵,反复开关水龙头,终于,水流渐渐变清,虽然还有点淡淡的铁锈味,但至少肉眼看不到沉淀物了。林晓接过老王递来的干净杯子,热水带着暖意淌进杯里,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谢谢您,王师傅。”她感激地说。
老王摆摆手:“别客气,老楼设施跟不上,委屈你们了。我们尽量每天班前班后冲洗管道,你们用的时候多放一会儿水,能好点。”
回到病房,林晓用温水给父亲擦了身。父亲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皱着。林晓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五味杂陈。铁锈水的困扰或许暂时解决了,但老楼里那些沉默的管道,还藏着多少隐患?她只希望,父亲能快点好起来,也希望这家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医院,能早日换上崭新的血管,让每一滴热水都温暖而干净。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