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市一院的病理科标本室像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老腊肉,泛着湿冷的腥气。我叫李默,新来的实习生,今晚被护士长临时抓差,来给新到的标本贴标签。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半截,每走几步就“滋啦”一声闪下绿光,把我影子扯得歪歪扭扭,像个要扑过来的鬼。

标本室在负一楼最里头,铁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混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呛得我猛咳了几声。房间里冷气开得足,墙壁洇着水渍,一排排玻璃标本瓶在昏黄的台灯下泛着幽光,里头泡着的东西安静得像一场亘古的梦——直到我瞥见靠窗那个不起眼的小瓶子。

那瓶子比别的都旧,标签边角卷着,勉强辨认出“右眼,车祸,2017.3.14”。液体里浮着的眼球,棕褐色的虹膜像颗蒙尘的琥珀,原本该是死寂的。可我盯着它看了三秒,突然,那眼珠的瞳孔,极轻微地、朝着我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我头皮一麻,以为是窗外的闪电晃了眼。使劲眨了眨,凑近了些——福尔马林的气味更冲了,我甚至能看见眼球表面细小的血管网。这一次,它的转动更明显了,像在打量我,带着种……冰冷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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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背瞬间沁满冷汗。想起上周老护士张姐偷偷说的,17年那场车祸,死者是个大学生,送来时右眼还在渗血,家属哭着说他出事前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当时处理标本的医生第二天就辞职了,说晚上听见标本室有“看”的声音。

我想转身跑,可脚像钉在了地上。那眼球的转动幅度越来越大,虹膜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血丝也跟着蠕动,像要从液体里钻出来。它盯着我,不,是“看”着我,带着种被囚禁的愤怒,又或者是……求助?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碰碰那个瓶子,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走廊的灯突然全灭了。黑暗里,只有标本室的台灯映着那只眼球,它的目光穿过福尔马林,穿过玻璃,直直钉在我脸上。我尖叫着撞开铁门,连滚带爬地冲出去,身后仿佛传来液体晃动的轻响,像谁在叹息。

第二天,我高烧不退,再去标本室时,那个旧瓶子的标签已经清晰无比,眼球安静地浮在防腐液里,棕褐色的虹膜沉沉地望着下方,和普通标本没两样。可我总觉得,只要我靠近负一楼,那道冰冷的目光,就会从某个角落,重新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