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市一院检验科，只有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小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刚把一份血样放进冷藏柜，就听见“嘶——嘶——”的怪响，像极了开水壶即将沸腾前的鸣笛，但又带着一丝金属被冻裂的呜咽。
她循声走到最里间的样本储存室，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比往常开着液氮罐时还要冷。那个半人高的YDS-30型液氮罐，此刻像个不安分的巨兽，罐体下部的霜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罐口的白色雾气不再是平稳的细流，而是翻涌成一团团白雾，沿着地面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往门缝里钻。
“不对啊……”小陈记得下班前检查过，液位正常，阀门也拧紧了。她戴着防冻手套，小心翼翼地凑近，手指刚碰到罐体，就被一股骤然加剧的震动弹开——液氮罐的底部正在不规则地颤动，罐内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比正常液氮的缓慢汽化要猛烈十倍！
正常情况下，液氮罐依靠绝热层维持低温，液氮汽化量很小，液面平静得像深冬的湖面。可现在，罐内仿佛有个隐形的火炉在加热，液氮疯狂汽化，压力急剧上升，连安全阀都开始“噗噗”喷气，白雾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打在墙上噼啪作响。
小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罐里存着二十几份肿瘤患者的单细胞测序样本，还有两管刚从手术室取来的罕见病理组织，一旦失温，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她立刻拨通了设备科老周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周老师！标本室的液氮罐……它、它像烧开的水一样在滚！”
老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什么？液氮罐沸腾？你别慌，先看液位计！是不是液位太低了？”
“液位还有一半多！阀门也没漏！”小陈盯着液位计，红色的浮标在剧烈的震动中上下晃荡，“而且它在自己发热似的，罐体震得厉害！”
老周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坏了，可能是内胆绝热层漏了！液氮直接接触外胆，温度骤变导致汽化爆炸！你赶紧撤出来，别待在里面！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小陈看着不断喷涌出白雾的液氮罐，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爬。她咬咬牙，决定冒险抢救样本。打开旁边的备用小液氮罐，她深吸一口气，拧开主罐的取样口——一股更猛烈的白雾瞬间喷了出来，带着冰碴打在她的护目镜上，视线瞬间模糊。她强忍着低温的刺痛，用长柄钳夹出样本提篮，金属提篮刚离开罐口，就“滋啦”一声结上了白霜，冷气顺着手臂往骨髓里钻。
就在她把提篮放进备用罐的瞬间，主罐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响，罐体突然倾斜了一下，底部的霜层簌簌掉落，露出金属外壳上一道细微的裂纹。小陈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墙上，冷汗瞬间浸湿了手术服。
幸好老周带着工具冲了进来，他一边指挥小陈远离，一边快速关掉主罐的所有阀门，用测温枪抵住罐体：“温度超过-100℃了，内胆肯定破了！液氮汽化太快，压力会撑爆罐子的！”他掏出对讲机，“急诊科！立刻准备冻伤急救包，还有，通知保卫科疏散这层楼的人！”
警笛声尖锐地划破深夜的宁静。消防队员和工程师们很快赶到，用专业设备把故障液氮罐转移到空旷的广场。直到看着它被安全处理，小陈瘫坐在椅子上，手还在微微发抖。备用罐里的样本安静地躺着，液氮面平稳如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沸腾”只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检验科的晨会上，主任拿着故障报告，语气凝重：“液氮罐内胆老化，绝热层失效，幸亏小陈处置及时。从今天起，所有低温设备增加巡检频次，尤其是超期服役的……”小陈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心里默默庆幸，昨夜那场异常的沸腾，终究没让任何一份希望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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