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制剂室的灯,像颗固执的星星,悬在凌晨两点的夜空下。老工程师张建国盯着高压均质机的仪表盘,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台刚检修过的机器,压力值正像断了线的风筝,从200MPa的额定值一路往下滑,最终在50MPa附近抖个不停,红色的故障灯刺得人眼疼。
“张工!压力掉了!”旁边的年轻药剂师林晓燕猛地站起来,记录本差点被带翻。她负责的脂质体抗癌药混悬液,正等着均质机把药物颗粒打碎到纳米级,这样才能穿过肿瘤细胞膜。压力不够,颗粒粒径会超标,整批药液都得报废,可明天一早,十几个重症患者的输液单上,就等着用这批药。
张建国关掉机器的进料阀,耳朵贴在不锈钢机身上听了听,液压泵的声音闷得像堵了棉花。“先看液压系统。”他转身拧开液压油箱的观察窗,一股带着焦味的热气扑出来——油温竟然飙到了65度,远超40度的安全值。“油温高,液压泵效率就低,压力自然上不去。”他语速飞快,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强制启动冷却系统,“但光降温不够,肯定还有泄漏点。”
林晓燕的心沉到了谷底。重新制备需要至少四个小时,可现在离日出只剩三个钟头。她盯着均质机的进料管,那里连接着刚配好的药液,一旦报废,连原材料都不够再做一批了。
张建国没说话,戴着手套开始拆机。均质机的柱塞泵是核心,高压下靠密封圈防泄漏。他拧开泵体外壳,一股油雾喷出来——果然,其中一个柱塞的密封圈已经被高温炙烤得发脆,边缘裂了道细缝。“找到了!”他喊了声,额头的汗混着油渍往下淌,“晓燕,去备件库拿个新的氟橡胶密封圈,型号是AS568-224的!”
林晓燕像被点燃的火箭,一路小跑冲向库房。凌晨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敲打着寂静。等她喘着气回来,张建国已经把旧密封圈拆了下来,油污的手指捏着新密封圈,在灯下端详:“氟橡胶耐温耐油,换上应该就稳了。”
密封圈装回去,泵体重新封好。张建国按下启动键,液压泵的声音清亮了许多。压力表的指针缓缓爬升,50…100…180…最终稳稳停在200MPa,红色故障灯熄灭了。林晓燕的眼泪差点涌出来,她赶紧低头检查均质机的出料口,药液正以稳定的流速输出,取样检测后,粒径分布完美符合标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批合格的药液已经灌装完毕。张建国靠在墙上,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的指纹和油渍混在一起。“下次得给液压系统加个温度预警。”他喃喃自语,林晓燕递过一瓶水,笑着说:“张工,您这手绝活,救了我们也救了病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制剂室的机器重新嗡鸣起来,像一首踏实的晨曲。张建国看着仪表盘上稳定的压力值,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台老伙计,又能挺过一个忙碌的白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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