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急诊科清创室,像个被打翻了颜料盒的战场。手术灯的余温还没散尽,地上、器械台边缘,溅得到处都是暗红的血渍,混着碘伏的黄和碎纱布的白,黏腻地贴在瓷砖上。我叫小林,来后勤清洁组才三天,今晚是第一次跟夜班的王姐处理术后清创室。消毒水的味道里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闻久了喉咙发紧。

王姐把高压水枪递过来,那东西沉甸甸的,金属喷头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小林,这玩意儿力道大,冲洗血渍得站远点,护目镜、面罩都戴好,尤其是处理新鲜血渍,别大意。”她指了指墙角的防护装备,我心里有点发怵,又觉得戴面罩干活不方便,偷偷把护目镜往上推了推,只遮住了额头,想着“就冲一下,应该没事”。

我拧开阀门,水流“嗤”地喷出来,力道比我想象的猛。瞄准那片最浓的血渍压下去,水流冲击的瞬间,血污炸开成细小的飞沫,带着点温热的腥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偏头,可还是晚了——一股冰凉的液体溅进了左眼,紧接着,脸颊上也感觉到了黏腻的触感。“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抬手去擦,摸到的是带着铁锈味的湿痕,那是病人的血!

瞬间,冷汗从后背冒出来。急诊的病人,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我脑子里飞速闪过乙肝、艾滋的字眼,手都开始抖了。王姐听见动静冲过来,“你怎么回事!护目镜呢?”她的声音带着急,一把关掉水枪,拽着我就往冲洗台跑。“别揉眼睛!用生理盐水冲!”冰凉的盐水冲进眼睛,刺得我眼泪直流,可心里的恐惧更甚,我是不是要被感染了?

王姐一边帮我冲洗,一边联系院感科。很快,穿白大褂的医生来了,登记、取样,说要等病人的检验结果出来才能确定风险。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坐在休息室里,手心一直冒汗。消毒水的味道现在闻着像催命符,每一分钟都像在煎熬。王姐给我泡了杯热姜茶,叹口气:“小林啊,医院里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哪怕是清洁。血渍里藏着的风险,比看得见的伤口还可怕。”

第二天中午,结果出来了,病人的各项传染病指标都是阴性。我瘫在椅子上,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不是因为害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自己疏忽的懊悔。从那以后,每次碰高压水枪,我都会把护目镜、面罩戴得严严实实,甚至会多检查一遍装备。我知道了,在医院这个地方,敬畏每一滴血、每一道流程,就是敬畏生命,不管你是拿手术刀的,还是拿水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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