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神经外科ICU,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中,突然炸响的尖锐警报像一把冰锥,刺破了深夜的死寂。
“不好!3床颅内压爆表了!”护士小张的声音带着惊慌,却依旧沉稳地扑向监测仪。
值班医生陈阳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风。他冲到病床前,瞳孔骤然收缩——监护仪上,代表颅内压的数字正以骇人的速度飙升:20…25…仪器的红色数字像失控的火焰,在黑色背景上疯狂攀爬,最后死死钉在“>30”的警示上——那是这台进口监测仪的量程上限,意味着压力已突破人类能承受的极限。

病床上的少年叫小宇,19岁,几小时前刚从车祸的血泊里被推出来,做完颅内血肿清除术。此刻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陈阳指尖搭上他的颈动脉,脉搏快而弱,再看瞳孔,左侧已经开始散大,边缘蒙上一层死寂的灰白——脑疝的征兆,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
“甘露醇250ml,快!速尿40mg静推!”陈阳的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通知手术室,准备二次开颅!”
小张的手在颤抖,却精准地撕开药瓶包装。注射器推注的声音,监护仪的尖啸,还有门外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陈阳猛地拉开ICU的门,走廊尽头,小宇的母亲正跪在地上,死死抓着门框,哭喊声像钝刀割着人心:“医生!救救我儿子!求你了!”
陈阳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蹲下身,扶住女人颤抖的肩膀,声音尽可能平稳:“大姐,小宇现在颅内压爆了,必须立刻开颅减压,晚一秒,他的脑干就可能受压坏死…您信我吗?”
女人的眼泪糊住了脸,她死死盯着陈阳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焦灼,更有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决心。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点头,指甲深深掐进陈阳的白大褂:“我信!陈医生,全听你的!”
签字的纸张在她手中簌簌发抖,每一笔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冰冷的光线照亮陈阳紧绷的侧脸。“骨窗再扩大一厘米!”他沉声下令,手术刀划开头皮的声音清晰可闻。当颅骨被掀开的瞬间,肿胀的脑组织像濒死的鱼,几乎要从骨窗涌出,压力大得让器械都微微震颤。“吸引器跟上!止血钳!”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只有汗水从陈阳的额角滑落,砸在无菌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狠厉——清除坏死脑组织,电凝止血,剪开硬脑膜减压…终于,在一次漫长的吸引后,监测仪的数字开始回落:28…25…20…当数值稳定在15mmHg左右时,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清晨的微光透过ICU的窗户,给惨白的病房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陈阳走出手术室,小宇的母亲立刻扑上来,他疲惫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阿姨,小宇暂时稳住了,但还需要过感染关、水肿关…我们会尽全力。”
女人瘫坐在地上,眼泪再次汹涌,这一次却带着庆幸和希望。陈阳望着天边的鱼肚白,昨夜那串突破上限的红色数字,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却也见证了生命在极限压力下的顽强,和医者在生死线上的执着坚守。这场与死神的赛跑,他们暂时赢了,但守护生命的战役,永远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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