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的围巾与导管之惑》
凌晨三点的肿瘤内科走廊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治疗室的灯还亮着。林芳躺在治疗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斑驳的水痕上，右手下意识摩挲着颈间那条浅紫色围巾——那是女儿昨天刚送来的，说冬天查房时别让脖子着凉。
"林姐，咱们开始维护导管了。"责任护士李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位扎着低马尾的姑娘总是轻声细语，消毒棉片接触皮肤时，林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自三个月前确诊乳腺癌开始，这条PICC导管就成了她血管里的"生命线"，每周两次的维护成了最熟悉的流程。
"最近输液时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李敏半跪着调整输液架高度，目光忽然停在贴膜边缘露出的导管刻度上。林芳刚要摇头，忽然想起昨晚输紫杉醇时，右侧锁骨下方隐约有异物感，像有根细针在轻轻戳刺。"好像......有点闷？"她不确定地皱眉，"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李护士。"
消毒钳的碰撞声突然停了。李敏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卷尺重新测量臂围，指腹沿着导管走向轻轻按压："现在咳嗽一下试试。"林芳照做时，听见对方倒吸一口凉气——导管末端的白色接头竟随着咳嗽微微颤动，在锁骨下方形成一个异常的凸起弧度。
"我马上叫医生来做个床旁超声。"李敏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转身时白大褂带过治疗盘，碘伏瓶在金属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芳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才意识到围巾不知何时滑到了肩头。
超声探头在锁骨下方滑动时，林芳能看见屏幕上蜿蜒的蓝白色光影。主治医生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数值，眉心拧成了疙瘩："导管尖端异位到颈内静脉了，长度比上次记录多出2.3厘米。"他转头看向李敏，"置管时明明确认过位置的，最近有没有剧烈活动？"
"上周帮女儿搬过一次书箱......"林芳忽然想起那天弯腰捡掉落的病历本时，导管接口处曾扯得生疼。李敏蹲下来与她平视，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现在需要通过手法复位，可能会有点酸胀，您别紧张。"姑娘的掌心带着护手霜的淡淡香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意外地让人安心。
复位过程比想象中漫长。林芳按照指令一次次转头、深呼吸，目光始终盯着李敏胸前的工作牌。那上面的照片比本人看起来更严肃，此刻却随着姑娘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枚跳动的小月亮。当超声再次显示导管尖端回到上腔静脉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两个刻度。
"明天再拍个胸片确认一下，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李敏重新贴好贴膜，细心地将围巾绕回她脖子上，"以后穿脱衣服要注意别勾到导管，有任何异样立刻按呼叫铃，知道吗？"林芳看着姑娘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想起自己女儿熬夜备考时也是这副模样，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床尾，林芳摸着颈间平顺的围巾，忽然发现导管接口处的刻度线不知何时被贴上了粉色贴纸，像朵小小的花开在透明贴膜上。走廊里传来李敏和其他护士交班的声音，带着夜班后的沙哑，却依然清亮。
她伸手摸向床头柜，那里躺着女儿发来的消息："妈，围巾要是脏了告诉我，我买了新的羊绒款。"屏幕微光映在锁骨下方的贴膜上，林芳忽然觉得，这条通往心脏的"生命线"，此刻正被许多双手温柔地托举着，穿过病痛的迷雾，连接着人间最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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