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急诊室》

张建军没想到,这辈子第二次进急诊室,会是因为一颗看不见的支架管。

那天夜里他起床上厕所,刚掀开被子突然右侧腰腹一阵绞痛,像是有把生锈的剪刀在输尿管里来回绞动。他扶着床头柜慢慢蹲下去,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老伴儿慌忙翻出上次住院时剩下的止痛药,却被他摆手拦住——这疼和三个月前结石发作不一样,更尖锐,还带着坠胀感。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分诊台护士看他脸色煞白,直接递来轮椅推进绿色通道。值班的陈医生听完主诉,一边开检查单一边问:"术后有没有剧烈运动?提过重物吗?"他努力回想昨天帮儿子搬了两箱书,大概有二三十斤,当时腰就有点发沉。陈医生听完眉头微蹙:"有可能是支架管移位了,先做个CT看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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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检查的过程漫长又难熬。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斜对面床的老人正被护士推着去洗胃,浓烈的酒精味混着消毒水气息钻进鼻腔。张建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想起三个月前做输尿管结石手术时,主刀医生说过支架管要留置一个月,可自己复查时说没感觉就拖了半个月没拔。现在想想,排尿时偶尔闪过的刺痛,或许早就该引起注意。

CT结果出来时已经凌晨两点。陈医生指着片子上那段扭曲的阴影:"支架管下移到膀胱入口了,末端卡在输尿管壁上,得马上处理。"老伴儿攥着他的手突然收紧,他却莫名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护士来做术前准备时,他看见对方袖口沾着块淡淡的血渍,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工厂值夜班,机器故障报修时也是这样又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手术室里的温度比急诊室低些,麻醉师往静脉推药时,他听见主刀的李主任在和护士核对器械:"输尿管镜、取石钳、导丝......"话音未落,意识就渐渐模糊了。再睁眼时,监护仪的滴答声格外清晰,右腰的绞痛已经换成轻微的酸胀。护士进来调点滴速度,看见他醒了便笑着说:"手术很顺利,支架管已经取出来了,以后可别再拖复查啦。"

天快亮时他被转到普通病房,老伴儿趴在床边打盹,头发里新添的白发在晨光中格外明显。床头柜上摆着个透明标本瓶,里面蜷着根细长的管状物体,顶端的猪尾巴环还沾着点血丝——这就是折磨了他半夜的"罪魁祸首"。手指轻轻触碰玻璃瓶,他忽然想起住院时同病房的老王说过,支架管就像体内的"临时管道工",可再尽职的工人也需要定期检查。

窗外传来早班护士推车的声响,张建军望着天花板上逐渐明亮的光线,决定等出院后就列个健康备忘录:每月复查、按时服药、绝不提超过五公斤的重物。有些疼痛,经历一次就够了——就像有些道理,总要在深夜的急诊室里,才能真正刻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