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卡壳那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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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那张胶囊内镜的检查单,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检查室门口,掌心的汗把纸角都洇皱了。最近三个月胃总是莫名其妙地疼,医生说先做个无创的胶囊内镜看看,比传统胃镜舒服些。可真到了跟前,看着门上“内镜中心”四个冷白的字,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憷。

“32号,林小夏。”护士叫号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推开门,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机器的嗡鸣声扑面而来。穿白大褂的医生抬头冲我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透明盒子:“别紧张,就跟吃颗胶囊似的,半小时左右就能做完。”盒子里躺着颗淡蓝色的胶囊,比普通药丸大一圈,顶端闪着个小米粒似的镜头。

按照医生的指示,我先喝了杯润滑口服液,那味道像掺了薄荷的胶水,黏糊糊地卡在喉咙里。接着把胶囊放进嘴里,仰头灌水吞咽——第一下没下去,胶囊卡在食道中间,硌得慌。医生递来温热的水杯:“慢慢来,喝口水顺顺。”第二次总算咽下去了,胃部瞬间传来轻微的异物感,像有只小虫子在里面爬。

“现在去隔壁房间躺着,机器会实时传输画面。”医生扶我到检查床上,在我腹部贴了几个电极片似的传感器。屏幕上很快跳出模糊的光影,渐渐清晰成胃壁的纹路,像摊开的粉色绒布,偶尔有气泡咕噜噜地飘过。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数到第七朵百合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画面卡住了。

“怎么回事?”我猛地撑起上半身,传感器的线扯得腹部生疼。医生凑到屏幕前,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原本温和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胶囊好像卡在幽门附近了,可能是弯道太窄。”他转头冲护士说:“去拿点西甲硅油,再准备下镇静剂。”

我的心倏地悬到嗓子眼,喉咙发紧:“卡住了?那怎么办?会不会……”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护士轻拍我的背,递来纸巾:“别慌,这种情况偶尔会有,我们先试试药物润滑,不行再用胃镜取出来。”她的手很暖,擦过我眼角时带着淡淡的护手霜味道,像家里阳台晒过的棉被。

医生把西甲硅油兑在温水里,喂我小口喝下:“放松些,你一紧张,平滑肌收缩更不利于胶囊通过。”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上周在公园看到的郁金香,粉色的花瓣上沾着露水,蜜蜂绕着花蕊打转。可腹部的异物感越来越明显,像有个小拳头在里面轻轻捶打,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定格在胃窦部,偶尔闪过几丝雪花似的干扰纹。

“准备胃镜吧。”医生看了眼表,距离胶囊卡顿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护士推着器械车进来,胃镜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比我想象中细一些,前端连接着显示屏。医生戴上手套,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现在给你喷点局部麻醉剂,然后侧躺,尽量放松。”喷雾带着微微的苦味,喉咙很快变得麻麻的,像含了块薄荷糖。

胃镜进入食道的瞬间,我本能地攥紧床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轻声说:“很好,配合得不错,已经看到胶囊了,卡在幽门括约肌那里,像枚卡在瓶口的软木塞。”屏幕上,淡蓝色的胶囊果然嵌在褶皱间,周围的黏膜有些轻微红肿。随着胃镜的轻轻推送,胶囊终于“滑”进了十二指肠,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流动起来,小肠的绒毛像金色的麦浪般掠过镜头。

“出来了,没事了。”医生笑着摘下手套,“幽门有点炎症,可能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胶囊已经在正常行进了,再躺十分钟就好。”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颈的冷汗把枕头都洇湿了。护士拿来温热的毛毯盖在我身上:“好多人第一次做都会紧张,你已经很棒了。”

半小时后,检查结束。医生递给我报告:“整体情况还好,就是有点胃炎,以后按时吃饭,别老吃外卖。”走出医院时,夕阳把门诊楼的玻璃幕墙染成暖金色,风掀起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手里的胶囊内镜报告边角还翘着,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硌得掌心发疼——比起胃里卡住的那颗胶囊,或许更该疏通的,是自己常年紧绷的生活节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