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巡更记录》
消毒水的气味在深夜的走廊里冻成冰碴，张卫国的橡胶鞋底碾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摸出腰间的巡更棒，在护士站旁的感应点上轻叩。蓝光亮起的瞬间，屏幕却跳出红色警告：未达点位数量1。
这位在市三院干了十年保安的老江湖拧起眉头。巡更系统上个月刚升级，他每天凌晨三点的例行巡查路线有七个点位，刚才经过的消防通道、配电房都正常打卡，怎么会有未达？他转身往回走，橡胶棍在掌心磨出湿热的汗痕。
第二个感应点在地下一层的太平间走廊。节能灯忽明忽暗，照亮墙上"止步"的警示牌。张卫国的光柱扫过金属推床，突然听见滚轮滑动的轻响。他猛地转身，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面上晃成锯齿状。巡更棒再次贴近感应区，红色警告依然刺眼。
"老张，怎么回事？"对讲机里传来小李的声音。这孩子今年刚退伍，总把"职责所在"挂在嘴边。张卫国没吭声，盯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防火门。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不像药水，倒像晾在梅雨里的纱布。
推开门是段陡峭的楼梯，通向医院废弃的旧楼。三年前这里发生过火灾，之后就用铁链锁了。张卫国摸出钥匙，却发现锁芯里插着半截断钥匙。铁锈蹭在指尖，他想起上周值夜班时，似乎看见住院部的王护士抱着病历本往这边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他摸出手机照明。台阶上有新鲜的泥印，尺码很小，像女人的鞋。转到第三层时，手机突然黑屏。黑暗中，巡更棒的蓝光映出前方墙角蜷着的人影——白色裙摆拖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婴儿模样的东西。
"谁？"橡胶棍重重敲在栏杆上。人影抬起头，竟是十七床的癌症患者小林。这姑娘才二十三岁，上周还攥着张卫国的袖口说想吃糖葫芦。此刻她眼神涣散，怀里紧搂的不是婴儿，而是个金属药盒，盒盖上沾着暗红的液体。
"张叔..."她的声音像晒干的芦苇，"他们说这里能找到止痛药..."张卫国这才注意到她脚边散落着空药瓶，巡更棒的屏幕突然亮起，未达点位数字归零。原来系统定位偏差了三十米，真正的感应点在旧楼三层的安全出口。
凌晨四点的护士站里，小林输上了止痛针，值班医生瞪着张卫国："下次再放家属进旧楼，你这饭碗..."话没说完，小林突然抓住医生的手："别骂张叔，是我偷了钥匙..."她腕间的留置针渗着血，像朵开败的月季。
张卫国退到走廊尽头，摸出根皱巴巴的烟。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跳出小李发来的消息："哥，刚才看监控，旧楼那边...你没事吧？"他盯着远处亮着灯的护士站，想起小林说"他们说"时，眼里闪过的恍惚——大概是疼痛催生的幻觉，又或许是某个善意的谎言。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重新走过那条巡更路线。太平间走廊的滚轮不再作响，旧楼的铁锁换了新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巡更棒的屏幕上织出细密的金线。最后一个点位打完卡，系统终于显示：今日巡查已完成。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早餐车的粥香，张卫国揉了揉发酸的腰。他知道明天凌晨三点，同样的路线还会等着他，或许还会有新的未达点位，藏着某个需要被发现的秘密。就像这医院的夜，从来不是真正的寂静，总有些疼痛在暗处生长，又总有些温暖在巡更棒的蓝光里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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