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铃音》

消毒水的气味在凌晨三点格外刺鼻,林小满盯着天花板数吊瓶的液滴,喉管像塞着团烧着的棉花。她伸手碰了碰枕边的呼叫按钮,塑料边缘磨得发毛,这是她术后第三天,声带息肉切除后连吞咽都扯着疼,更别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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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不是护士轻柔的软底鞋声,是护工老陈的皮鞋,咔嗒咔嗒敲在瓷砖上。病房里没开灯,月光把老陈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片晃动的破布。"又按铃?"他声音里带着不耐,"大晚上的喊什么喊,护士都忙不过来。"

林小满比划着要水喝,喉咙发出含混的气声。老陈没去拿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反而凑近了些,床头灯被他挡住,阴影里露出半张脸,眼角的皱纹堆成狡黠的褶子:"小姑娘,你这样天天按铃,我可要跟护士说你不配合护理了啊。"

她攥紧了床单,指甲掐进掌心。从昨天开始,老陈的态度就变了,每次单独护理时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什么"年轻女孩住单人病房挺奢侈",什么"没人陪护可不方便"。此刻他的手突然搭上她的手腕,皮肤粗糙得像砂纸:"其实不用麻烦护士,有什么需要跟陈叔说......"

林小满猛地抽回手,慌忙去按呼叫按钮。老陈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背,按钮被压得发出"咔嗒"轻响,却没亮起床头的提示灯。"别按了,"他压低声音,"这层楼后半夜就我一个护工,护士站离得远,你按破了喉咙也没人来。"

冷汗从后颈滑进病号服,林小满感觉呼吸都要凝固。她看见老陈另一只手摸向口袋,金属物件反光——是钥匙串?还是别的什么?喉管里火烧火燎,她拼命张嘴,却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嘶响。

突然,她想起护士交班时说过的话:"如果按住呼叫按钮超过三十秒,护士站会显示红色警报。"指尖猛地蜷起,指甲刮过按钮边缘,她用尽全力把掌心压在圆形按键上,纹丝不动。老陈察觉异样,伸手去掰她的手指:"你干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软底鞋的声响!林小满死死抵住按钮,听见老陈骂了句脏话,松开手退到床边。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看见夜班护士举着应急灯,身后跟着保安,灯光照亮老陈仓皇的脸和他口袋里露出半截的水果刀。

"21床呼叫持续47秒,系统显示异常。"护士检查她的输液管,目光落在她通红的掌心,"您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林小满颤抖着在床头柜上的便签本写下字,笔尖把纸戳得发皱:"他要伤害我。"保安已经扭住老陈的胳膊,男人还在嚷嚷着"误会",但林小满看见护士攥紧了她的手,掌心的呼叫按钮还带着体温,像块烧暖的石头。

凌晨四点的护士站,护士长重新调试了呼叫系统,红色警报灯在面板上格外醒目。林小满喝着温牛奶,听年轻护士说:"以后遇到危险就长按按钮,我们跑得再快,也不如系统的计时器靠谱。"

窗外开始泛白,她摸了摸喉咙,虽然还是疼,但忽然觉得那些深夜里孤独的按铃声,从来都不是无人回应的。有些声音不必说出口,只要有人愿意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