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打卡机
张姐把第三杯冷掉的茉莉花茶推到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考勤数据直犯嘀咕。这周已经是第四次了,凌晨三点十七分,急诊科的护士站总会传来“滴”的一声——那是考勤机读卡的提示音。
她捏着考勤表往护士站走,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消毒水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上个月刚换的智能考勤系统,指纹加刷卡双重认证,按说不该出问题。可值班表上清楚记着,这会儿护士站只有值夜班的小李在药房盘货。
“小李,今晚有人来过护士站吗?”张姐敲了敲玻璃窗。小李揉着眼睛摇头,白大褂第二颗扣子歪着,显然是打盹时蹭乱的。她转身看向墙上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五分,指针滴答走着,像谁在暗处轻叩桌面。
第三天凌晨,张姐提前藏在消防通道拐角。怀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却暖不了手心的冷汗。三点整,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穿堂风卷着几片枯叶刮过走廊。她屏住呼吸,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晃过护士站玻璃门,马尾辫上的发圈泛着淡粉色,是年轻女孩常戴的那种。
“小林?”张姐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后悔了。三个月前那场车祸,急诊科护士林小夏没能救回来,她清楚记得追悼会上那个相框里的笑脸,和刚才闪过的身影一模一样。

考勤机再次发出滴声时,张姐冲了出去。护士站空无一人,只有考勤机屏幕亮着,显示刚刚打卡的工号:0714。那是小林的工号,她永远记得,因为这姑娘总说自己生日是7月14日,连工号都像量身定制。
监控室的王师傅揉着黑眼圈调出录像。画面里,护士站在三点十七分突然泛起微光,像是有人用透明胶带贴住了镜头,模糊一片。再看门口的红外感应记录,那个时间点确实有生物信号触发,重量显示——四十八公斤,正是小林生前的体重。
“张姐,听说小林出事前连续加了半个月班?”王师傅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她最后那天值完夜班,说是要去给十七床的阿婆送降压药......”
第四天凌晨,张姐在考勤机旁放了束雏菊。三点十七分,花瓣突然轻轻颤动,考勤机屏幕亮起,这次显示的备注栏多了行字:“十七床药盒在护士站第二层抽屉”。她猛地拉开抽屉,果然看见个蓝色药盒,上面用铅笔写着“陈阿婆 每日三次”,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划痕,像来不及写完的牵挂。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姐把那串0714的工牌放进了储物柜最深处。系统里的异常记录依旧每天准时出现,但她再也没去过护士站。偶尔路过急诊走廊,会看见十七床的阿婆对着空气笑,手里攥着颗水果糖,说小夏护士又来陪她聊天了。
没人再提起那些凌晨的打卡记录,就像没人会去深究,一个总把“等我值完这班就休息”挂在嘴边的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正等到过属于她的假期。只是从那以后,医院的考勤系统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凌晨三点十七分,0714号工牌的打卡记录,永远显示“已签到”。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