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楼十二点的影子
消毒水气味在夜班护士的鼻腔里结了层壳。林小夏盯着监控屏幕打了个哈欠,指针刚跳过零点,急诊楼走廊的声控灯忽然齐刷刷暗下去。她下意识去按补光灯开关,却在十七号监控画面里看见团模糊的黑影。
那是楼梯间转角的盲区,镜头只能拍到半截消防栓和半块安全出口指示牌。黑影像团被风吹皱的黑塑料袋,贴在指示牌下方的墙角,边缘虚虚晃晃的,像浸了水的宣纸。林小夏揉了揉眼睛,画面里只剩静止的消防栓,连墙角的蛛网都清晰可见。

"又看错了。"她自嘲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指尖蹭过操作台上的咖啡杯。上周值夜班时,她就总觉得十七号镜头有东西闪过,可每次调录像都只有空荡的楼梯间。同组的张姐说这是职业性幻视,"急诊楼天天见生死,监控看多了看墙都像人脸。"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林小夏攥紧对讲机冲出去,只见治疗车歪倒在墙角,不锈钢药盘滚出两米远。她弯腰捡盘子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像有人隔着医用口罩呼了口气。猛回头,走廊里只有自动贩卖机冷白的光,和远处CT室亮着的"正在工作"红灯。
凌晨三点,十七号监控再次出现异常。这次黑影更清晰了些,能看出是个人形轮廓,穿长款深色外套,戴兜帽的脑袋始终垂着。林小夏按住录像键的手有点抖,眼睁睁看着黑影从墙角"流"到楼梯口,消失在监控死角里。
"夏夏,怎么了?"张姐端着保温杯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屏幕发呆。两个小时前的录像被反复播放,每次到黑影消失的瞬间,画面都会轻微卡顿。张姐的脸色突然变了,保温杯底重重磕在操作台上:"这是...老陈头出事的地方?"
老陈头是三个月前的患者,肺癌晚期,家属放弃治疗后坚持要回家。那天夜里他从病房偷跑出来,摔在急诊楼楼梯间,监控只拍到最后一段他在走廊行走的画面。林小夏记得那天早班,保洁阿姨擦了很久楼梯转角的血迹。
"监控不会拍到鬼魂的。"张姐声音发颤,却还是伸手去调其他镜头,"说不定是哪个家属走错路..."话没说完,她的手指突然僵住。九号镜头里,穿白大褂的值班医生正穿过中庭花园,而他身后三米处,那个戴兜帽的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长外套下摆扫过草坪,惊起几星露珠。
林小夏感觉后背冷汗浸透了制服。对讲机突然在掌心震动,保安室的老王喊得嗓子都破了:"小夏老师!住院部电梯监控全花屏了,你那边...看见个穿黑衣服的人没?"
她猛地转头看向十七号镜头,黑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楼梯间。这次兜帽抬起来了,监控画质太差,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和微张的嘴,像是在对着镜头笑。治疗车碰撞声再次从走廊传来,这次还混着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拖着滴水的鞋底在瓷砖上走。
张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看时间!"屏幕右下角的数字跳成03:47,和老陈头的死亡时间分秒不差。黑影在镜头里缓缓举起手,袖口滑落处,露出小臂上三道暗红色的抓痕——林小夏想起太平间登记册上,老陈头的死亡原因除了器官衰竭,还有"左上肢外伤待查"。
脚步声停在护士站门口。林小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记忆中监护仪发出的最后一声长鸣重叠。张姐突然冲向配电箱,所有灯光在瞬间亮起的刹那,监控画面里的黑影化作一片雪花。等老王带着手电筒冲进来时,只看见两个护士对着空白的屏幕发抖,而急诊楼的每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那天之后,医院更新了所有监控设备,十七号镜头的死角被加装了三个高清探头。但林小夏再也没值过 midnight 班,她偶尔会在午休时路过急诊楼楼梯间,看见新刷的白墙上,消防栓旁边隐约有块深色的印记,形状像个人蜷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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