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氧气警报》

凌晨两点十七分，市三院住院部的走廊像被按了慢速键。护士站的白炽灯嗡嗡响着，值班护士小陈正给十七床换吊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嘀——"的长鸣声。她转头看见氧气压力表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红色区域滑，宛如一颗逐渐下沉的夕阳，在表盘上拖出刺目的光影。

"氧气压力骤降！"小陈的喊声惊醒了趴在护士站打盹的老张。这位有着二十年设备维护经验的老师傅猛地站起来，保温杯里的浓茶泼在工作服上，他却浑然不觉。电梯在深夜显得格外缓慢，老张盯着楼层数字跳动，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钥匙串，那串金属钥匙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红痕。

氧气汇流排间位于地下一层，推开门就有一股潮湿的金属味扑面而来。老张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排列整齐的钢瓶，最终定格在主阀门上——表盘显示压力值已跌破安全线，阀门接口处正渗出细小的气泡，在灯光下像一串即将破灭的珍珠。他伸手拧动阀门，却发现把手早已锈死，扳手啃在金属上只留下几道白印，仿佛是岁月刻下的无奈痕迹。

"必须切换备用系统。"老张掏出对讲机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八度。备用汇流排在地下室最深处，蛛网在墙角织出复杂的几何图案，他蹲下身清理过滤器时，膝盖传来陈年旧伤的钝痛，那是五年前抢修锅炉时留下的纪念。当他转动备用阀门的瞬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惊得他手一抖，扳手掉进了工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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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八楼的ICU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密集起来。3床的车祸伤员正在经历术后感染期，呼吸机的送气频率明显变弱。值班医生李敏盯着氧饱和度数值从95%急剧下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快接氧气瓶！"护士们推着移动式氧气瓶冲进病房时，橡胶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地下室里，老张的额头沁出冷汗。备用系统的压力表同样在下降，他俯身查看管道连接处，发现密封圈已经老化开裂，如同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再也无法承受岁月的重量。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勤科长带着年轻的维修工小周赶到，手里提着从其他科室紧急调配的备用零件。"张师傅，急诊还有三台手术等着用氧。"科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一片不知从哪蹭来的消毒水痕迹。

老张咬着牙拆下旧密封圈，油污蹭上了鼻尖。小周举着应急灯的手在发抖，光线在管道间投下晃动的影子，宛如一群不安的幽灵。当新密封圈嵌入卡槽的那一刻，老张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零五分。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拧开备用阀门，压力表的指针开始回升，像是黎明前逐渐亮起的启明星。

"氧压恢复正常！"对讲机里传来小陈的欢呼。老张靠在墙上，听着头顶管道里重新响起的气流声，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参与抢修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学徒，跟着师傅在雪夜里排查漏气点，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老师傅把自己的棉手套摘给他，掌心的温度至今记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伴发来的消息："降压药放在玄关桌上，记得吃。"老张笑了笑，把工具包甩上肩。路过消防通道时，他看见晨光正从顶层的气窗里渗进来，在台阶上织出一道温暖的金线。急诊室方向传来推车的轱辘声，他知道，又一个夜晚被熬过去了，如同无数个曾经的夜晚一样，在坚守与希望中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