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下的尘埃》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手术室里回荡，陈护士长的目光紧盯着墙上的温湿度显示屏。凌晨三点的急诊剖宫产手术正在进行，主刀医生的镊子夹起纱布时，她忽然注意到无影灯下有几缕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浮动。
"暂停传递器械。"她的声音打破了手术室的平静。巡回护士小林抬头看向她，口罩上方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陈护士长从操作台下方取出激光尘埃粒子计数器，这个银色的小仪器是她每次大手术前必查的"老伙伴"。当屏幕显示浮游菌浓度超标时，她握着仪器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李主任，现在空气洁净度不达标，建议暂停手术。"她转身向主刀医生说道。手术巾覆盖的产妇腹部还敞着，麻醉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十七分。李主任的额头沁出细汗，这台手术的产妇有妊娠高血压，此刻停刀意味着风险陡增。
"再测一次。"李主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陈护士长重复操作时，余光瞥见墙角的回风口。上周她就叮嘱过工程部，这台运行了十年的净化机组该做深度维护了，可因为医院三甲复审在即，维修计划被暂时搁置。计数器的蜂鸣器再次响起，数值比上次更高了。
"必须马上启动应急方案。"她的语气没有商量余地。作为在洁净手术部干了二十年的老兵，她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正是因为类似的疏漏，一台心脏手术患者术后出现肺部感染，最终引发了医疗纠纷。此刻她的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昨天刚收到的女儿的结婚请柬，可眼下这粒悬浮的尘埃，比任何喜帖都更让她心跳加速。
巡回护士迅速推来层流净化应急设备，陈护士长亲自拿起消毒湿巾，跪在地上擦拭回风口的滤网。她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碘伏味，想起上个月科里考核时，她特意让年轻护士们记住："洁净区的每一粒尘埃，都可能是悬在患者头顶的手术刀。"
当第二次检测数值达标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四点零五分。李主任重新执刀的手稳了稳，说："小陈，等会儿手术结束，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这机器的事儿。"陈护士长看着手术灯再次聚焦的光斑，发现刚才那几缕尘埃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自己后颈的汗水，正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清晨六点，手术顺利结束。陈护士长摘下湿透的手术帽，看到更衣室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手机屏幕亮起，是女儿发来的消息："妈，明天试婚纱你可别再爽约了。"她笑着回复："放心，妈今晚一定回家。"窗外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请柬，转身又走进了清洁消毒间。
在这个总是灯火通明的洁净世界里，有些尘埃永远不该被看见，就像有些责任，永远藏在蓝色手术服的褶皱里，随着每一次呼吸，融入生命的守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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