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下光影》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林夏的鼻腔。她盯着输尿管镜显示屏上晃动的光斑，左手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上周的科室考核报告，她带教的实习生又把钬激光光纤插反了。
"林医生，准备碎石。"麻醉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术台上的中年患者已被镇静，腰部垫着蓝色中单，尿道外口还沾着碘伏的黄渍。林夏调整光纤角度，激光手柄在掌心沁出冷汗。显示屏里，输尿管壁像条褶皱的灰紫色绸带，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第一发射击没动静。光纤末端本该亮起的红光哑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能量。林夏皱眉，轻敲手柄连接处："李护士，检查下激光主机参数。"巡回护士转身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患者心率从72骤降到45。
"血压80/50！"麻醉师扑向输液架。林夏的目光被显示屏牢牢钉住：原本清晰的输尿管影像边缘，竟泛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老照片里龟裂的胶卷。更诡异的是，光斑扫过的地方，黏膜下隐约透出珍珠母般的光泽，宛如某种生物在皮肤下缓缓蠕动。
"暂停手术，先抢救！"住院总医师推门而入时，林夏已把光纤退至肾盂。她余光瞥见操作台角落的激光能量表，指针竟在零位附近疯狂震颤，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刻度盘。患者突然呛咳，一股淡粉色液体从输尿管镜鞘喷出，在显示屏上洇开蛛网般的血丝。
凌晨两点的值班室，林夏盯着电脑里的手术录像。当激光第三次发射时，画面突然出现雪花噪点，紧接着跳出串乱码——不是常见的二进制，倒像是某种楔形文字。她后颈泛起凉意，想起患者术前CT报告：左输尿管中段有枚3mm结石，可术中所见的"结石"，分明在光线下折射出多面体的棱角，更像块碎玻璃。
"小林？"护士长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患者的既往史档案，"你看看这个。"泛黄的纸张上，1987年的外伤记录刺痛眼球：左侧腰部贯穿伤，异物残留。"当年的X光片没显影，"护士长低声说，"可能是块碎镜片，在体内埋了三十五年。"
林夏猛地想起术中那道诡异的反光。她冲进器械室，翻出那根光纤——前端玻璃头果然有细微裂痕，像是被某种硬物刮擦过。当她用酒精棉擦拭时，反光里竟映出半张扭曲的脸：眼角下垂的皱纹，正是患者年轻时的模样。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夏站在患者床前。老人已清醒，盯着点滴管出神："林医生，昨晚我梦见一面镜子，碎成好多块，每块里都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她喉头动了动，想起档案里那句"异物性质待查"，突然明白为什么激光会在触及"结石"时自动降功率——那不是故障，是某种跨越三十五年的本能避让。
晨光穿过百叶窗，在病历夹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林夏写下术后记录，笔尖悬在"异物已取出"几个字上方。窗外，住院部的老梧桐正在落叶，那些金黄的碎片打着旋儿坠向地面，像极了镜中世界落下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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