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负压》

监护仪的蓝光在隔离病房的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护士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凌晨两点十七分，她第三次核对手持终端上的数值：负压值-8Pa，低于安全区间下限的-15Pa。走廊尽头的红色警报灯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在寂静的夜班时段格外刺目。

"陈医生，再确认一次备用系统启动情况。"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滤材，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年轻医生的白大褂后背已经洇出深色汗渍，隔离服穿脱不便，他只能隔着玻璃举起扳手示意管道检修口已打开。林护士长忽然想起三年前新冠爆发初期，也是这样的深夜，她在发热门诊连续工作十七小时，摘下护目镜时额头被压出的血痕半个月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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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风机电流值异常，备用电源输送中断。"设备科的王工发来语音，背景里夹杂着电梯井的风声，"可能是暴雨导致地下配电室进水，我正在赶过去。"窗外的雨势果然又大了起来，雨点砸在负压病房的排风口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林护士长看着走廊里来回奔走的护士，突然注意到3床的阿婆正趴在玻璃上张望——老人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总以为玻璃窗是电视屏幕，这会正用枯瘦的手指在雾气蒙蒙的玻璃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弧线。

"小周，给3床加床档，别让她碰到呼叫铃。"她按住对讲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碰撞声。转头时正看见实习护士林小婉的隔离服挂破了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贴着退热贴——这孩子发着烧还坚持顶班。林护士长快步走过去，从应急箱里取出新的隔离服，指尖触到林小婉后颈潮湿的碎发："换完去值班室喝杯姜茶，这里有我。"

凌晨三点零五分，王工的声音终于从对讲机里传来："主系统恢复！负压值正在回升！"林护士长看着终端数值跳回-16Pa，忽然发现林小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温热的保温杯。玻璃另一侧，阿婆已经回到床上，盖着粉色的卡通被子——那是护士们轮流用休息时间给她织的，怕她总把医院的白被子当成雪。

"护士长，您上次说负压病房像高压锅..."林小婉盯着逐渐平息的警报灯，"现在觉得像什么？"

林护士长望着窗外渐弱的雨势，远处天际已有淡青色的微光。她摘下被汗水浸透的口罩，揉了揉发疼的耳后根："像诺亚方舟吧。只要里面的人都在拼命划桨，外头的洪水就永远漫不进来。"

监护仪的滴答声重新变得规律，阿婆在睡梦中发出含糊的呓语。林护士长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润喉糖，忽然想起女儿昨天发来的微信："妈妈，电视里说负压病房特别安全，是不是像个会保护人的大贝壳？"她含着糖笑起来，甜味混着薄荷的清凉漫过舌尖。走廊尽头的应急灯自动熄灭了，新的日光照在隔离病房的蓝色指示牌上，"负压隔离区"五个字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