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室的小插曲》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晃荡，注射室的门开合间，总能听见吊瓶晃动的轻响。林小夏捏着酒精棉球的手指有点发颤，针尖在一次性输液器接口处悬了两秒，才终于对准了橡胶塞。身后穿碎花衫的张奶奶正哄着怀里的小男孩："小宝不怕，阿姨手轻。"

这是小夏独立值班的第三个下午。白大褂左胸的铭牌还带着新压印的毛边，每次抬手调整输液架时，硬挺的布料都会蹭到下巴。她记得带教老师说过，进针要稳，手腕用力要像捏着绣花针——可此刻她看着男孩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忽然想起昨晚给母亲打电话时，那头传来的叹息："护士站多好的工作，你小时候最怕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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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疼！"小男孩的哭声猛地扯碎她的思绪。小夏下意识去扶滑到鼻尖的眼镜，却在指腹触到针柄的瞬间，听见"啪嗒"一声轻响。手里的针头突然消失了，雪白的输液管末端空空地晃着，像只受了惊的蜗牛缩回触角。

"怎么回事？"右侧床位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涟漪。小夏感觉后颈腾地烧起来，消毒棉球还攥在掌心，湿热的一团快要渗进皮肤。张奶奶探头看了眼输液管，忽然伸手按住孙子抽动的小腿："姑娘，是不是针头掉袋子里了？"

输液椅下方的阴影里，银色的针尖正静静躺在蓝色医疗垃圾袋旁，折射着顶灯的光。小夏弯腰去捡的瞬间，袖口蹭到了治疗盘，碘伏瓶晃了晃，在不锈钢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她想起上周护理操作考核时，自己拆装输液器的速度明明拿了满分，可现在......

"小林，怎么了？"护士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夏慌忙起身，后腰撞到治疗车，几包棉签稀里哗啦掉在地上。张奶奶已经捡起针头，用棉球垫着递过来："姑娘，是不是这种新针头？我女儿在别的医院上班，说现在有种防回血的，接口处有个小机关。"

护士长接过针头对着光看，金属环在她指尖转了半圈："对，这批新到的安全型输液器，拔针时按下这个锁扣，针头就会自动脱落。"她转头看向小夏，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停，"是不是没看操作说明？"

小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昨天夜班时，护士长让她熟悉新设备，可她忙着处理急诊病人，随手翻了翻说明书就塞进了抽屉。张奶奶忽然轻拍她的手背："我家小宝上个月在省医院打针，护士姑娘也被这针头吓了一跳呢，后来才知道是防针刺伤的好东西。"她从布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剥了纸递给小夏，"尝尝，橘子味的，我家宝儿最爱。"

中年男人突然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输液管："护士，我这管儿会不会也掉针？"小夏忙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紧张，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打点滴时，盯着吊瓶看了整整两小时，生怕药水滴完了血会倒灌。她深吸一口气，从治疗车下层取出新的输液器，指尖在安全锁扣上停顿半秒："叔，这次我先给您演示一下怎么检查。"

阳光斜斜切进注射室，在白色地砖上投下长条的亮斑。小夏握着新的针头，手腕比刚才稳了些，进针时能听见张奶奶轻声数着："一、二、三......"当安全锁扣"咔嗒"一声弹开时，小男孩突然指着输液管笑起来："像变魔术！"

傍晚交班时，小夏在护理记录单上写下"安全型输液器使用注意事项"，笔尖在纸面上洇开小团的蓝墨。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张奶奶牵着小宝经过，小男孩举着空了的糖纸，正奶声奶气地跟奶奶说："明天还要找那个会变魔术的阿姨打针！"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弥漫在空气里，但不知怎的，竟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橘子香。小夏摸了摸白大褂口袋，指尖触到那颗没来得及吃的水果糖，忽然想起带教老师说过的话："护理工作就像穿针引线，既要盯着针尖的精准，也要记得线尾系着的人心。"她笑了笑，把糖纸折成小方块放进抽屉——明天，该给那些总怕打针的孩子们，准备点新的小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