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仓库的老后勤》
凌晨两点十七分，王建军又摸出钥匙打开了物资仓库的铁门。消毒水混着棉布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摸黑按下墙角的应急灯，暖黄色光晕里，货架第三层的纱布卷像被啃过的馒头，露出参差不齐的断口。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作为在后勤科干了二十年的老员工，王建军比谁都清楚库存规律——外科楼每层护士站每天领两包纱布，急诊科备五包，手术室周末加两包，雷打不动的数字突然像漏了底的米袋，总在深夜莫名少上几卷。更奇怪的是棉签，这种消耗量最大的耗材，最近居然每天少半盒，仿佛有只透明的手在夜色里掐着根数拿。
"老王又查库呢？"夜班保安老陈端着保温杯晃进来，"小李不是说可能是登记错了？"
"登记本我对过三遍了。"王建军蹲下身扒拉货架底层，碘伏棉球的塑料盒角被啃出个缺口，"再说谁会偷棉签纱布啊，要偷也该偷蛋白粉氨基酸不是？"他指尖蹭到盒底几缕灰黄色的毛，捻了捻又放下了。
天快亮时，王建军趴在监控室电脑前揉眼睛。屏幕里的仓库静得像口井，凌晨一点零五分，本该空无一人的画面突然跳了跳——不是断电，是镜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往前倒带，只见货架阴影里窜过个黄豆大小的黑点，太快了，像粒被弹飞的咖啡豆。
"老鼠？"科长拍着他肩膀笑，"后勤科还能让老鼠闹了库房？明天找消杀公司来一趟，你也别熬了，回家睡会儿。"
可王建军没回家。他裹着军大衣蜷在仓库角落的折叠床上，怀里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桃酥。后半夜起了风，铁皮屋顶被吹得哗哗响，他迷迷糊糊间听见塑料袋窸窣声，猛地睁眼，正看见道黑影从货架上蹿下来。
"站住！"他抄起手电筒追过去，光束扫过墙角管道缝隙时，看见截毛茸茸的尾巴一闪而过。不是老鼠，尾巴蓬松得像团蒲公英。他蹲下身用手机照亮，管道深处传来细弱的"咪呜"声，混着碘伏的味道。
天亮后，王建军蹲在后勤科办公室门口等护工刘大姐。她每天最早来打扫仓库走廊，总把保温杯放在管道旁边的窗台上。"大姐，您知道管道里有猫吗？"他递过去块桃酥，看见对方耳尖猛地红了。
原来半个月前，刘大姐在后门垃圾堆发现只受伤的三花猫，肚子上有道寸长的口子。她不敢送宠物医院，就用仓库偷拿的棉签蘸碘伏消毒，撕了纱布条包扎。"我知道错了王师傅，"她攥着围裙角直掉眼泪，"可那猫肚子里还有小猫，再不管就活不成了..."
"下回缺什么跟我说。"王建军从柜子里抱出个纸箱，里面是旧毛巾和半袋同事送的猫粮，"仓库后门有个通风口，你从那儿送吃的，别再爬管道了。"他顿了顿，又往纸箱里塞了卷新纱布，"记得每天换敷料，我查过，咱们库的碘伏是宠物能用的型号。"
那天傍晚，王建军在值班日志上写道："5月12日，库存异常原因查明，已妥善处理。"窗外传来幼猫细弱的叫声，他摸出块桃酥掰碎，顺着通风口撒了些。暮色里，有粉嫩嫩的小鼻尖探出来，蹭过他布满老茧的指尖。
后勤科的工作从来不是只跟数字打交道，他想，那些在月光里流动的善意，大概才是医院里最珍贵的"物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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