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警报》

凌晨两点十七分,市三院保卫科的荧光钟在监控屏蓝光里泛着幽绿。老周蜷在转椅里打盹,右手指尖还夹着半支烟,烟灰簌簌落在保安制服前襟上。新来的小吴正对着手机屏幕划拉,突然被耳麦里刺啦一声电流响惊得抖了下,抬头看见老周已经扑到报警主机前。

"外科楼东侧通道,红外触发。"老周的烟屁股被按灭在保温杯盖里,火星子溅到他布满老茧的虎口。小吴跟着凑近屏幕,只见23号监控画面里,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忽明忽暗,应急灯投下的光影在地面拖出狭长的棱形斑块,像谁泼翻的墨汁。

"会不会是野猫?上周住院部就钻进过流浪猫。"小吴攥着橡胶棍的手心沁出汗,去年他还在商场当保安,从没遇见过半夜警报。老周没搭腔,食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调出行医通道的全景录像。画面跳转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见转角处闪过一团灰影——不是猫,是人。

保卫科的铁皮柜里还存着去年消防演练剩下的荧光棒,老周扯断两根别在腰带上,橡胶棍往肩窝一扛就往外走。小吴忙抓起对讲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走廊里产生细微回音:"张队,我们去外科楼,通知门岗锁死侧门。"

医院后半夜的走廊像被抽走了空气,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身后次第熄灭。老周走得极慢,皮鞋底蹭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路过处置室时,小吴眼角余光瞥见半开的门后,不锈钢治疗车的轮子正在轻轻晃动,像是刚被人碰过。

"三楼楼梯间。"老周忽然停住,用棍尖戳了戳安全出口的防火门。门缝里漏出半截深灰色衣角,布料边缘有不规则的毛边,像被刀割过。小吴的后颈瞬间窜起细密的汗珠,他想起上个月科里培训时看的监控录像,那个在急诊室挥刀的患者家属,穿的就是件灰色夹克。

老周用指节叩了叩门,声音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同志,医院这会儿不开放探视,有事儿咱们去一楼警务室说。"门里静得能听见对面楼顶空调外机的嗡鸣,小吴数到第七声心跳时,门板突然剧烈晃动,一个佝偻的身影撞出来,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

橡胶棍擦着那人手腕扫过,老周在对方踉跄的瞬间扣住他手肘,按在墙上的动作行云流水。小吴冲上去帮忙控制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混着中药味,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看见那人鬓角沾着星白头发,顶多五十来岁。

"别别,我没干啥......"男人挣扎着,编织袋掉在地上,滚出几个棕色玻璃药瓶,标签上"乙醇"的字样在夜光里清晰可见。老周弯腰捡起瓶子,指尖蹭过瓶盖封口,忽然拧开闻了闻,又对着廊灯晃了晃——清澈液体里漂着几星暗红。

"你拿酒精做啥?"小吴按住男人不停抽搐的肩膀,发现他袖口沾着片状的白色粉末,像是石膏碎屑。老周没回答,用棍尖挑开编织袋,里面露出半卷纱布、一把生锈的剪刀,还有个用报纸包着的长方体,边角处透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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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零五分,警务室的白炽灯下,老周捏着从报纸里抖出的东西,对着小吴晃了晃——那是把自制的铁皮刮刀,刃口还带着未打磨干净的锯齿。男人蜷缩在椅子里,嘟囔着说女儿被误诊了,要找主治医生讨个说法。小吴看见老周的喉结上下滚动,制服第二颗纽扣已经被他扯松,露出里面褪色的红绳吊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张队带着民警从电梯间出来。老周蹲在楼梯口抽完最后半支烟,看着被押走的男人背影,忽然对小吴说:"去年这时候,有个家属拎着菜刀闯ICU,砍坏了三道防火门。"他碾灭烟头,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往后记住,医院的警报没有误响,只有响晚的。"

东方既白中,外科楼的走廊渐渐有了动静。保洁阿姨拖着水桶经过,老周弯腰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清洁记录单,看见上面"安全检查"那一栏,昨天的签名还墨迹未干。小吴跟在后面,忽然发现老周后腰别着的荧光棒不知何时断了,绿色液体顺着皮带渗进裤腰,在晨光里像道陈旧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