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市立医院住院部九楼的团委办公室里,林晓攥着会议议程表,指尖把纸角捏出细密的褶子。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离原定的团委例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会议室里除了她,只有三张空椅子。
“叮——”手机震动,急诊科的小陈发来消息:“林姐,刚接了个车祸重伤员,这会儿压根走不开,例会请假。”紧接着,内科的小周也弹窗:“病区突然收了俩心衰患者,医嘱单堆成山,实在来不了。”林晓盯着屏幕,喉咙里泛起酸涩。这是这个月第三次筹备例会,前两次不是手术连台就是抢救扎堆,这次提前三天发通知,竟还是凑不齐人。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外科的小赵风风火火闯进来,额头挂着汗:“林姐,刚下手术,主任让盯术后患者,我就待五分钟。”话音未落,妇产科的小吴也探进头:“产房有个难产,我得去支援,就说两句——咱团委那个志愿者活动,能不能往后推推?排班表都快被撕烂了。”
林晓望着两人来去匆匆的背影,视线落在会议室墙上那张泛黄的合影上。那是三年前青年医护技能大赛的合照,二十多张年轻的脸挤在镜头前,眼里燃着光。那时候,团委例会能坐满整间屋子,大家争着策划义诊、科普宣讲,连加班讨论方案都劲头十足。可如今,医疗系统考核压力像块巨石,压得年轻人喘不过气,团委工作渐渐成了“额外负担”。

她重新数了数桌上的签到表,算上自己,实到两人。指尖摩挲着钢笔帽,林晓突然笑了,笑得自嘲又无奈。“散会吧。”三个字刚出口,小赵已经小跑着消失在走廊,皮鞋跟敲出急促的嗒嗒声。小吴也抓起包,只留下句“对不住”的尾音。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给空椅子镀上层灰扑扑的光。林晓收拾起散落的材料,突然摸到抽屉里那盒没拆封的团建徽章——印着“青春医线”的金属徽章,原本该在季度总结会上发给积极分子,如今在抽屉里蒙着细灰。走廊传来急救车的鸣笛,混着护士站此起彼伏的呼叫,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应急灯,突然想起上周去儿科病房,看见实习护士小唐领着患儿折千纸鹤,那是团委“病房阳光角”的活动。当时小唐眼睛亮晶晶的:“林姐,孩子们可喜欢这个了。”可转身,小唐就抱怨科室考核太严,没空参与后续策划。
“或许……解散才是解脱。”林晓喃喃自语,把会议记录揉成一团,却又慢慢展平。纸面上的字洇着泪痕,像极了医院墙缝里渗的水渍,潮湿又顽固。走廊尽头,夜班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无数个在医疗前线奔忙的身影——那些曾经属于团委的“青春火种”,正散落在医院的每个角落,以另一种方式燃烧。
当晚,林晓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本月团委例会自动解散,后续活动暂停筹备。愿各位在临床战场,护好那份最初的热忱。”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弹出无数个“辛苦了”“抱歉”,可她知道,这些字救不回那个能坐满人的会议室,也聚不齐那群为理想发烫的年轻人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医院的白墙在夜色里沉默伫立,像个见证者,凝视着青春与现实的这场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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