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医院食堂的消毒间泛着冷光。李婶戴上橡胶手套,从消毒柜里捧出一摞瓷餐盘,指尖刚碰到盘沿,“咔”的细响像根针,扎进寂静里——最底下那只餐盘,釉面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这是这周第三次了。前两次是汤碗,边缘缺了齿状的口,李婶以为是装卸时磕的,可今天这餐盘摆在最上层,分明没经人手碰过。她捏着开裂的餐盘,盯着消毒机上闪烁的绿灯发怔。这台老消毒机用了八年,医院总说“凑合用”,可最近……
七点刚过,食堂涌进白大褂与病号服的浪潮。肿瘤科的张医生端着餐盘,瞥了眼打菜窗口的红烧排骨,苦笑:“昨晚抢救到三点,这会儿看见肉都犯怵。”他没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餐盘边缘,正若隐若现地爬着细纹。
靠窗那张桌上,穿病号服的小姑娘攥着勺子,瓷勺柄突然“啪”地裂成两半,锋利的断口划得掌心冒血珠。家属惊叫着去找护士,李婶蹲下来擦地上的瓷片,余光瞥见小姑娘化疗后稀疏的头发,心里揪得发疼。
一连三天,餐具破碎像传染病。汤碗、餐盘、瓷勺,毫无征兆地裂开,有的在人手里“开花”,有的搁在桌上自己“炸”。食堂后台炸了锅,有人偷偷说“医院阴气重,餐具都遭了殃”,李婶却不信邪。她趁午休钻进消毒间,盯着老消毒机运行,蒸汽裹挟着高温喷出时,她忽然发现:消毒架上的瓷碗,釉面竟在高温里泛起涟漪般的褶皱。
“这机子温度不对劲!”李婶拽着后勤科的小王往消毒间跑。仪器一测,消毒机温控模块失灵,实际温度比设定值高了三十度。瓷餐具长期被超高温“炙烤”,瓷质脆化,才会莫名碎裂。
真相大白那晚,李婶蹲在食堂仓库,给新领的餐具挨个检查。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急诊室又开始忙了。她摩挲着光滑的新餐盘,想起张医生啃着馒头改病历的模样,想起小姑娘攥着 intact 的瓷勺,往粥里舀糖时笑出的酒窝——这些细碎的日常,和没再开裂的餐具一起,成了医院里最踏实的暖意。
后来医院换了新消毒机,李婶仍习惯每天清晨摸一摸餐具的温度。那些曾“自动破碎”的瓷片,早被她收在铁皮盒里,像收着一整个秋天的落叶,藏着医院里说不出的、却又实实在在的疼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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