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市立医院，像被按下静音键的巨兽。维修班老周攥着巡检手电，往水泵房方向走，鞋底蹭过地砖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监护仪的嘀嗒声，在走廊里荡出细碎回音。
水泵房铁门后，机械嗡鸣裹着潮湿气扑面而来。老周熟门熟路掀开液位控制柜玻璃，瞳孔猛地缩了缩——显示屏上，水箱水位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往下掉，比标准值低了两格。他抄起对讲机：“中控室，水泵房液位异常，现在启动应急预案。”
二十分钟前巡检时还一切正常，这节骨眼儿出岔子，老周后颈冒冷汗。ICU刚收治心梗患者，手术室明早还有三台移植手术，供水要是掉链子，那是要出人命的。他摸出扳手拆开检修口，探身往水箱里照，水面泛着冷光，却不见明显漏点。管道外壁干燥，压力表数值也没波动，排除了明漏可能。
“周哥，会不会是传感器飘了？”跟来的实习生小张声音发颤。老周没搭话，指尖贴在变频泵外壳上，感受震动频率。突然，他盯着控制柜里的时序模块，眉头拧成麻花：“去把近三天的运行日志调出来。”日志里，补水电磁阀的启停记录断断续续，像被老鼠啃过的纸页。老周心里咯噔一下，这台智能控制系统刚升级三个月，难不成程序逻辑崩了？
正琢磨着，手机震了——手术室护士长催问供水情况。老周咬着后槽牙，抓起红外测温仪扫过电磁阀线圈，温度异常偏高。他扯下工服袖子包住手，猛力掰动电磁阀手动阀，“哐”的闷响里，水流声骤然响亮。再看液位屏，数值终于稳住，缓慢爬升。
“线圈过热导致阀芯卡滞，补水跟不上消耗。”老周瘫坐在工具箱上，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小张蹲过来递水，瞥见老周掌心的薄茧和指甲缝里的铁锈，突然想起师傅总说“设备不会说谎，谎的是人没看透细节”。
天边泛鱼肚白时，水泵房恢复平稳嗡鸣。老周给中控室留了张检修单，转身望向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光影里浮动着尘埃。医院的深夜永远藏着看不见的战场，这一次，他和沉默的管道、倔强的电磁阀，又守住了某个清晨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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