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攥着手机，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守标本室夜班，走廊尽头的铁门后，福尔马林味像团化不开的雾，顺着门缝往外渗。墙上的老挂钟“滴答”响，她数到第三十七下时，窗边的检测仪突然亮了红光——甲醛浓度0.18mg/m³，超标两倍。
标本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小林攥紧白大褂下摆，一步步挪向检测仪。仪器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她盯着那些跳动的红点，后颈泛起凉意。带教老师说过，标本室的福尔马林标本密封得严丝合缝，怎么会超标？
她摸出钥匙开铁门，霉味混着刺鼻气息扑面而来。二十几个标本缸整齐码在铁架上，福尔马林泛着幽蓝，泡着的人体器官在光影里沉浮。小林挨个检查缸口的密封胶，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时，忽然听见头顶空调“咔嗒”响了声，老旧的出风口转出个古怪角度，送出股带着锈味的风。
“不对……”小林踮脚够空调滤网，积灰簌簌往下掉。滤网后竟缠着团泛黄的纱布，像被人刻意塞住通风口。她浑身发僵，想起护士长提过的旧事：十年前标本室出过回纰漏，有个标本缸密封失效，甲醛漏了三天才发现，后来那间屋子空了半年。
正发怔时，最角落的铁架突然“吱呀”晃了下。小林猛地回头，瞧见最上层那个蒙着灰布的标本缸——那是间质性肺炎的病理标本，据说存放了二十年，带教老师从不让新人碰。灰布掀开一角，缸口的橡胶圈裂着缝，福尔马林正顺着缝隙往外渗，在地面积成暗褐色的斑。
手机突然震动，后勤老张的电话：“小林啊，刚才修空调的师傅说，标本室通风管里卡了块旧纱布，像是当年……”话没说完，小林已经蹲下身，颤抖着给标本缸缠上新密封膜。福尔马林溅在手上，皮肤泛起针刺般的疼，她却顾不上，只盯着检测仪数字慢慢回落——0.12、0.08、0.05，终于回到安全值。
凌晨三点，标本室重新归于寂静。小林坐在铁架旁，盯着那缸老标本发愣。泛黄的标签上，患者姓名模糊不清，可标本里的肺叶却像在无声诉说。她突然懂了，这台自动检测仪的“红警”，不止是数值超标，更是在提醒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隐患。
天光微亮时，老张来换班。看见地上的密封膜和清理过的通风口，他挠挠头：“这纱布估计是当年漏标本时塞的，谁料想留了这么个祸根……”小林没接话，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觉得标本室的冷光里，藏着无数等待被听见的警示——就像那台固执报警的检测仪，总在暗处守着，等有人读懂它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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