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市立医院住院部三楼走廊泛着冷白光。护士小林攥着病历夹，路过302教室时，瞥见门缝里漏出的微光在墙面碎成星点——那间培训教室的灯居然亮着。

推开门的刹那，消毒水混着橡胶味扑面而来。教室里，心肺复苏模拟人歪在操作台边，胸腔处裂开蛛网般的纹路，ynthetic（合成）皮肤下的塑料骨架支棱着，像具被拆解的机械尸骸。小林倒吸冷气，这模型上周才校准过，怎么会……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模拟人脖颈处的编号“2013 - 05”，记忆突然倒回八年前。那时她刚入职，带教的陈护士长总爱摸这个模型说：“这是老院区拆下来的宝贝，当年救过三十多个实习生的‘命’。”陈护士长的手总带着碘伏味，捏着模拟人手腕教按压深度时，指节会蹭到小林手背，烫得像焐热的药棉。

“小林？发什么呆呢。”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惊得她跳起来。外科医生周航揉着太阳穴，白大褂下摆沾着血渍，“刚下手术，想着来练几针缝合。这模型……”他弯腰捡起一块脱落的胸腔部件，塑料茬口泛着新裂的白，“像是内部应力崩开的，不是外力砸的。”

小林没接话，盯着模拟人额头那块褪色的“急救标语”贴纸——那是陈护士长用红笔一笔一画描的。去年冬天，陈护士长倒在抢救室，最后攥着小林的手说：“模型旧了就换，可救人的本事……”话没说完，心电监护仪就扯着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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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起细雨，教室顶灯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小林突然发现模拟人裂开的胸腔里，卡着半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是陈护士长的：“按压深度5 - 6厘米，记住手腕要锁死——2018.9.15，给小林的第101次提醒。”便签边缘被体温焐得卷了边，像片蜷缩的枯叶。

“周医生，你说模型会不会是‘自己’坏的？”小林把便签小心收进白大褂口袋，指尖抚过模拟人开裂的肩颈，“它教过太多人，撑了快十年，或许……完成使命了。”周航沉默着点头，月光漫过操作台，照见模拟人眼眶处，不知何时积了圈水渍般的阴影，像具终于卸下心防的机械身躯。

凌晨交班时，小林在护士站写下报修单：302教室模拟人自然损坏，需更换。落笔瞬间，她仿佛看见陈护士长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攥着新模型的说明书，笑纹里漾着碘伏与阳光混合的暖意。旧模型的裂痕里，藏着无数个“按压、通气、抢救”的白昼与深夜，而那些被它教会的手，终将托起更多跳动的心脏。

窗外的雨停了，医院的梧桐叶上坠着水珠，每一滴都映着三楼教室的微光——那光里，旧模型正在退场，新的使命正等着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