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两点,骨科示教室的百叶窗被阳光切得支离破碎,洒在斑驳的白墙上。小李攥着U盘蹲在讲台前,反复调试那台老掉牙的投影仪——下周要给规培生讲髋关节置换病例,这“老家伙”要是掉链子,他这带教老师的脸可没地儿搁。
“李医生,别折腾了,这投影仪上个月就该报修。”路过的护士长王姐倚着门框笑,“上次抢救室的除颤仪突然死机,不也是积灰闹的?”话音刚落,投影仪散热口“滋”地窜起一缕青烟,像条灰绿色的小蛇,慢悠悠盘上天花板。
小李腾地站起来,U盘摔在地上。前排的轮转医生小赵刚端起保温杯,吓得茶水泼了半本《骨科学》。青烟转眼变成焦糊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在空气里炸开来。老主任陈怀礼正捧着病例夹进门,眼镜片上的反光猛地颤了颤:“断电!开窗!”
他吼完两步跨上讲台,拽住投影仪电源线往墙上插座猛拔。金属插头擦着墙面迸出火星,小赵眼疾手快推开窗户,穿堂风卷着烟往走廊里跑。等浓烟散得七七八八,陈主任蹲下来掰开标着“散热孔”的塑料挡板,指缝里簌簌落下黑灰:“看见没?这灰能种出蘑菇了。”
小李脸涨得通红,攥着衣角嗫嚅:“上周还好好的……”“好好的?”陈主任敲了敲投影仪外壳,“设备科上个月发的巡检表,谁签的字?”示教室角落堆着的巡检记录本被翻出来,泛黄纸页上,小李的签名歪歪扭扭躺在“正常”一栏里。
王姐叹气:“这投影仪三年没清灰,散热板早锈成筛子了。上次设备科老张就说,再这么糊弄,迟早烧主板。”陈主任把记录本拍在讲台上,指节叩得邦邦响:“示教室是教学咽喉,设备是医生的‘第二听诊器’。今天冒青烟是警示,真要烧起来,下周三十几个规培生盯着黑屏?”
众人噤声时,走廊传来设备科的脚步声。老张扛着工具箱进门,掀开投影仪后盖倒抽凉气:“线圈都烧变色了,再晚半小时,主板就得报废。”他转头瞪向小李:“小伙子,设备巡检不是签字画押,是给仪器做体检——就像咱们给患者查体,漏了哪个细节,都可能出大娄子。”
暮色漫进示教室时,老张总算把投影仪修好。小李蹲在旁边,跟着清理散热孔里的积灰,指缝里嵌着黑,却攥着棉签擦得格外认真。陈主任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住院部的灯火,忽然轻声说:“行医和护械,本质都是守着‘不出错’的底线。今天这烟,烧醒的不光是设备,还有咱们对‘日常’的懈怠啊。”
窗外的夜风卷走最后一丝焦糊味,示教室的白墙重新映着月光。小李把巡检表工整填好,在“整改措施”栏写下:每周清灰,每月跟设备科联检。他知道,这页纸里藏着的,是比任何病例都鲜活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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