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护士站的荧光灯在走廊尽头晃出冷白的光晕。小张趴在值班桌上打盹,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沉淀成钝钝的疼,直到鼻尖撞上病历架的金属边,才猛地惊醒。
病历架第三层最右,那沓新收的住院病历正泛着幽蓝的光。小张揉着眼睛凑近,纸页边缘竟腾起细弱的火苗,像有看不见的火柴头在挨个引燃。“妈呀!”她抄起旁边的盐水瓶砸过去,玻璃碴溅了满地,可火苗没灭,反倒顺着病历纸的纹路往深处钻,墨字在火光里扭曲成诡异的符号——明明是今晨刚写的入院记录,这会儿竟浮现出褪色的旧字迹,像是另一叠病历的影子叠在上面。
值班医生老陈冲进来时,火苗已经舔舐到病历架顶端。灭火器的白雾喷得满墙都是,焦糊味里混着股说不出的腥甜。火灭后,焦黑的纸堆里竟躺着半片枯槁的指甲,泛着青灰,像在福尔马林里泡过十年。小张攥着老陈的白大褂直抖:“陈老师,病历……病历自己烧起来的,还有、还有那些字……”
老陈没说话,弯腰扒拉纸灰。月光从走廊窗缝漏进来,照得他后颈的汗珠发亮。这栋老住院楼建成三十年,护士站的病历架换过三回,可总有些怪传闻:值大夜班的护士会听见病历纸“沙沙”响,像有人在改写字迹;偶尔病历会莫名缺页,第二天又从某个尘封的抽屉里冒出来,页脚沾着可疑的水渍。
“去把王护士长叫来。”老陈声音发哑。王护士长是院里的活化石,据说刚参加工作时就在这栋楼。她踩着棉拖鞋过来,盯着焦黑的病历架看了足足三分钟,突然从口袋摸出个青铜铃铛,轻轻一摇。清脆的声响里,纸灰竟簌簌颤动,露出个半埋的金属牌,上面刻着“1998.3.12”——正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日子,烧死的护士长据说就守着病历架,至死攥着没写完的抢救记录。
小张后背窜起冷汗,想起上周整理旧病历,翻到过1998年的火灾报告,附页里那张护士长的照片,眉眼竟和自己有七分像。王护士长把铃铛塞回口袋,指尖抚过病历架的裂痕:“当年火是从病历架烧起的,说是电路短路,可谁知道呢……这些病历,记着生老病死,也记着没法消散的执念。”

话音刚落,墙角的电子钟突然跳回两点零三分,和病历起火的时间分秒不差。小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弹出张照片——科室群里,不知谁发了张二十年前的护士站照片,病历架前站着的姑娘,穿着过时的蓝大褂,正对着镜头笑,眉眼分明是另一个自己。
此时,未烧尽的纸灰里,隐约有钢笔写字的“沙沙”声,像有双看不见的手,正在焦黑的残骸上续写新的病历。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护士站的影子扯得老长,像是有谁,正踮着脚,往病历架上轻轻放着新的、带着焦味的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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