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老面馆的“面”子之争

巷口的“强子面馆”开了二十年,玻璃门上的红漆都褪成了淡粉,却还挂着块木牌,用黑墨写着“手工擀面,拒绝机器”。老板王强的手像块老木头,指节粗得像萝卜,手背上的老茧叠着老茧,揉面的时候,面杖敲在案板上的咚咚声,能传到巷尾的菜市场。

老规矩是命根子

王强的面是真材实料。凌晨四点爬起来和面团,要揉够三十分钟,直到面剂子变得像缎子一样亮,再醒两个小时,才能擀成薄得透光的面片。下到锅里,滚三滚,捞起来浇上熬了四个小时的骨汤,撒一把香菜,连汤碗都要先用热水烫过——这是他从师父那里学来的“规矩”,二十年来没变过。

老顾客都认这个理。张叔每天早上端着保温杯来,坐最里面的桌子,说“强子的面,筋道得能咬出麦子香”;卖菜的李婶中午来,必点一碗加卤蛋的,说“机器面软趴趴的,哪有这个味儿”。可最近半年,王强发现不对了:中午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有的站在门口看了看菜单,皱着眉掏出手机,转身去了巷口的快餐车——那里卖机器面,十分钟就能做好,还能送外卖。

女儿的“歪主意”捅了马蜂窝

上个月,女儿小薇从外地回来,说要帮着看店。她蹲在收银台里,盯着手机上的外卖平台数据,皱着眉头说:“爸,咱们得做外卖啊,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出门。”王强正在揉面,抬头瞪她:“外卖?咱们的面要现煮现吃,放二十分钟就坨了,送过去像浆糊,丢不起那个人!”

小薇不死心,第二天早上搬来一台机器面机,放在厨房角落。王强看见的时候,脸都绿了:“你把这破玩意儿弄来干什么?”小薇说:“爸,机器面快,能应付外卖订单,手工面留着给老顾客,不行吗?”王强抓起机器面机的电源线,往门外拽:“不行!我师父说过,做面要讲良心,机器做的不是面,是应付!”

那天晚上,父女俩吵了一架。小薇摔门出去的时候,哭着喊:“你就是怕改,怕别人说你手艺不行!”王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案板上没揉完的面团,手背上的老茧突然疼得厉害。

暴雨天的“意外”打破僵局

上周三,暴雨下得跟瓢泼似的。巷子里的水漫过了脚踝,老顾客们都没来,可外卖平台的订单却爆了——好多人不想出门,点了面。王强揉着面,额头上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流,可面剂子刚揉好,又有三个订单进来。小薇站在旁边,咬着嘴唇说:“爸,用机器面吧,不然订单要超时了。”王强瞪了她一眼,可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即将超时”提示,终究还是松了手。

机器面机转起来的时候,王强的心都揪着。他盯着锅里的面,看它们在水里翻卷,像一群没魂的鱼。可等外卖员取走餐,小薇刷新了一下平台,突然叫起来:“爸,你看!顾客给了五星好评,说‘面很筋道,汤很香’!”王强凑过去,看见评论里有人写:“本来以为外卖面会坨,没想到这么好吃,以后还点!”

那天晚上,王强蹲在门口抽烟。烟卷儿抽了半截,手指夹着烟的姿势都僵了。小薇端来一杯热茶,坐在他旁边,轻声说:“爸,我没说手工面不好,可现在的人节奏快,咱们得让更多人吃到咱们的面,不是吗?”王强看着她,想起自己二十年前刚开面馆的时候,师父拍着他的肩膀说:“强子,做面不是做给自个儿看的,是做给客人吃的。客人要什么,咱们就得琢磨什么。”

揉了二十年的面,终于松了手

第二天早上,王强把机器面机擦得锃亮,放在厨房的显眼位置。他把木牌翻过来,背面写着“手工面·机器面,任选”。张叔来的时候,看见机器面机,皱着眉说:“强子,你咋改了?”王强笑着递给他一碗手工面:“张叔,您还是吃手工的,年轻人喜欢快的,我给他们做机器的,这不冲突。”

那天中午,外卖订单比往常多了三倍。王强揉着手工面,听着机器面机的嗡嗡声,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小薇在收银台里喊:“爸,又有个订单说,机器面比他们公司楼下的好吃十倍!”王强抬起头,阳光从玻璃门里照进来,照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照在机器面机的不锈钢外壳上,照在墙上挂着的“强子面馆”的木牌上——一切都没变,可一切又都变了。

现在的“强子面馆”,早上有老顾客吃手工面,中午有年轻人点机器面外卖。王强还是每天凌晨四点起来揉面,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机器面当成洪水猛兽。他说:“我以前总觉得,改了规矩就是丢了师父的脸,可现在才明白,师父教我的不是‘不能改’,是‘要把面做好’。不管用手还是用机器,只要客人爱吃,就是好面。”

巷口的风里,依然飘着骨汤的香味。老面馆的玻璃门上,红漆虽然褪了,可“强子面馆”这四个字,却比以前更亮了。

小餐馆的变迁,传统与创新的平衡,固执的代价,家庭矛盾中的成长,生意里的变通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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