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那年暑假,被妈妈塞进外婆家的土坯房。外婆家在山脚下,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枣树,树下拴着只老黄牛,叫阿黄。它脊梁骨上的毛像晒透的麦秆,摸起来扎手却暖乎乎的,每次我凑过去,它都慢悠悠甩尾巴,把苍蝇扇到我胳膊上。

第一次对牛“弹琴”:像踩了脚稀泥的尴尬

那天外婆去镇上卖菜,临走前塞给我一把青草:“乖囡,帮外婆喂喂阿黄,别让它乱拱菜园子。”我抱着青草蹲在牛棚门口,看阿黄埋着头啃草,耳朵耷拉着,像块晒蔫的白菜。突然想起书包里的口琴——那是爸爸上周买的,我学了三天,只会吹《小星星》,调子还跑得到处都是。

“阿黄,要不要听我吹琴?”我对着它的耳朵喊。它没反应,继续啃草,草屑沾在下巴上,像长了圈白胡子。我攥着口琴的手出汗了,喉咙里像塞了把干稻草——课本里说“对牛弹琴”是骂人的话,说人家听不懂,可我就是想试试。

我把口琴凑到嘴边,憋足了气吹《小星星》。第一个音就跑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叫,阿黄突然停下嘴,耳朵像被什么拽了一下,唰地竖起来。我吓得手一哆嗦,口琴差点掉地上,可它居然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好奇?

牛居然“听懂”了:比糖果还甜的意外

我壮着胆子再吹,这次调子稍微顺了点。阿黄慢慢凑过来,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吹得我手背发痒。它的眼睛很大,像两汪浸了茶的杯子,里面映着我蹲在地上的影子。我吹到“一闪一闪亮晶晶”时,它突然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湿乎乎的,带着青草的味道。

“阿黄,你喜欢听这个?”我高兴得蹦起来,口琴差点飞出去。它居然跟着我走了两步,尾巴晃得像朵绽放的菊花。我又吹了段《两只老虎》,这次调子跑成了“一只老虎一只猫”,可阿黄却歪着脑袋,耳朵跟着我的节奏动,像在打拍子。

外婆回来时,看见我坐在牛棚里,阿黄趴在我脚边,尾巴卷成个圈。“乖囡,你跟阿黄说什么呢?”外婆放下菜篮子,笑着摸阿黄的头。我举着口琴喊:“外婆,阿黄听懂我吹的琴了!”外婆蹲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阿黄的鼻子:“傻丫头,阿黄哪是听懂琴,是听懂你的心意啦。”

外婆的秘密:沟通是藏在声音里的温度

外婆说,阿黄跟着她十年了,每天喂它时,她都要哼两句老戏,比如《苏三起解》,调子慢悠悠的,像山涧的泉水。“阿黄听惯了我的声音,你刚才吹的口琴,调子像我哼的戏,它以为是我来了呢。”外婆摸着阿黄的耳朵,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暖乎乎的。

我凑过去,听见阿黄的心跳声,像外婆家的老座钟,“滴答滴答”的。原来“对牛弹琴”不是白费功夫,是我没找到和它“说话”的方式。阿黄听懂的不是《小星星》,是我蹲在它身边,认真想和它玩的心意——就像外婆每天哼戏给它听,不是为了让它“懂”,是为了让它知道,有人在想着它。

那天晚上,我坐在枣树下,给阿黄吹口琴。它趴在我脚边,尾巴轻轻晃着,风把枣子吹下来,砸在它背上,它也不躲。外婆端着绿豆汤出来,坐在我旁边,跟着口琴的调子哼老戏。月亮升起来,把我们三个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暖的画。

后来我回了城里,每年暑假都去外婆家。阿黄越来越老,脊梁骨越来越弯,可每次我拿出口琴,它还是会抬起头,耳朵竖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直到去年,外婆打电话说阿黄走了,走的时候趴在枣树下,尾巴卷成个圈,像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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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还留着那把口琴,虽然漆掉了,键子也锈了,可每次吹起来,我都会想起阿黄的眼睛——像两汪浸了茶的杯子,里面装着外婆的老戏,装着我小时候的夏天,装着一场“对牛弹琴”的意外温暖。

原来沟通从来不是“你懂不懂”,而是“我愿不愿意”。就像我给阿黄吹琴,它给我舔手背,我们都没说一句话,可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像枣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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