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梁上还挂着昨晚的宫灯,灯油烧到一半,烟味混着檀香飘得满殿都是。赵高踩着朱红色地砖走过来时,鞋跟磕在地上的声音比往常重了些——他手里牵着只鹿,鹿角上沾着清晨的草屑,鹿眼湿漉漉的,盯着台阶上揉眼睛的秦二世胡亥。
“陛下,臣得了匹好马,特意带来给您看。”赵高的声音裹着笑意,手指轻轻抚过鹿背。
胡亥凑过去看了眼,突然笑出声:“丞相这是逗朕呢?这明明是鹿,哪来的马?”
殿里的大臣们跟着动了动——有的摸了摸朝笏,有的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还有几个刚想开口,瞥见赵高眼角的细纹,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第一个说“鹿”的人
李敢是上个月刚从陇西调上来的,仗着叔叔李斯是左丞相,腰板挺得比谁都直。他往前迈了一步,指着鹿说:“丞相,这确实是鹿啊!鹿角这么长,身上还有斑点,怎么会是马?”
话音刚落,殿里的空气突然凝住了。赵高转过脸,眼神像把浸了水的刀:“李大人刚从地方回来,怕是眼神不好?这马是西域进贡的,身上的斑点是汗血马特有的,你没见过?”

李敢还想争辩,李斯突然咳嗽了一声,用朝笏碰了碰他的胳膊。可李敢年轻气盛,梗着脖子说:“就算是西域来的,也不能把鹿说成马啊!”
赵高笑了,转头对胡亥说:“陛下,您看,李大人连马和鹿都分不清楚,怎么帮您治理天下?”
胡亥挠了挠头,看看赵高,又看看李敢,终于小声说:“丞相说的对,可能是我看错了。”
侍卫进来拖李敢的时候,他还在喊:“这是鹿!这是鹿!”殿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斯叹了口气,把朝笏往怀里缩了缩。
二、那些“识相”的声音
李敢被拉下去后,殿里安静得能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赵高扫了眼大臣们,突然问:“你们说,这是鹿还是马?”
第一个开口的是赵高的亲信阎乐,他往前迈了一步,大声说:“丞相说的对,这是马!臣上个月还见过西域进贡的汗血马,跟这一模一样!”
有了阎乐带头,几个大臣跟着附和:“是马!是马!”“丞相眼光独到,不会错的!”
冯去疾站在人群后面,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他想起昨天赵高派人送给他的黄金,还有那张写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纸条。他张了张嘴,终于说:“是、是马。”
李斯看着冯去疾,又看看赵高,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三、沉默的人,比说“马”的更可怕
赵高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的王离身上。王离是王翦的孙子,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平时连赵高都要让他三分。
“王将军,你说呢?”赵高的声音里带着点试探。
王离抬头看了眼赵高,又看了眼那只鹿——鹿已经被吓得缩成一团,鹿角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丞相说是马,那就是马吧。”
赵高笑了,拍了拍手说:“还是王将军识大体!”
殿里的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只有李斯盯着王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失望。
四、鹿,终于变成了“马”
朝会结束的时候,赵高牵着鹿走在前面,大臣们跟在后面。路过殿门的时候,鹿突然挣脱了缰绳,往外面跑了出去。赵高的侍卫赶紧追上去,抓住鹿的脖子往回拉。
鹿的叫声划破了咸阳宫的上空,李斯停下脚步,看着那只鹿——它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就像昨天被赵高杀害的那个御史。
“李大人,走啊。”冯去疾碰了碰他的胳膊。
李斯叹了口气,跟着人群往前走。路过赵高身边的时候,赵高突然小声说:“李大人,刚才怎么没说话?”
李斯笑了笑,说:“丞相说的对,那是马。”
赵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
当天晚上,冯去疾在家中翻出一封旧信——是他父亲当年写给始皇帝的,信里说“为政者,当辨是非”。他看着信,想起白天朝堂上的场景,终于把信扔进了火盆里。
火舌舔着信纸,很快就把“是非”两个字烧没了。冯去疾坐在椅子上,听见外面传来鹿的叫声,不知道是哪来的,像在哭。
第二天早朝,赵高又牵来一只鹿,说这是马。大臣们异口同声地说:“是马!”
胡亥看着那只鹿,突然笑了——他想起昨天赵高给他的那杯酒,喝了之后,连鹿和马都分不清楚了。
(完)
指鹿为马,权力博弈,朝堂斗争,人性选择,权威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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