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青布衫里的“三尺七”
上周整理外婆的老木箱,翻出件压得皱巴巴的藏青布衫。衣领内侧还留着当年裁缝店的粉笔印,歪歪扭扭写着“1987年秋,王秀兰,三尺七”——那是外婆的名字,也是她当年的腰围。

布票换的“三年穿”
外婆说,1987年的秋天特别燥,她攥着攒了半年的布票,天刚亮就去巷口的裁缝店排队。那时候买布要凭票,一块布得算着尺寸裁,连边角料都要收起来做补丁。裁缝师傅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用软尺量外婆的腰时,嘴里念叨:“三尺七,刚好够做件直筒衫,再留两寸缝份,明年胖了也能改。”旁边排队的张婶凑过来,羡慕地摸了摸布料:“你家秀兰舍得用过年的布票做衣服?我家那小子还等着布票做裤子呢。”外婆笑着说:“今年秋收多赚了两块钱,总得给自个儿添件新的。”
那件布衫做好那天,外婆特意去村口的照相馆拍了张照片。照片里她穿着新布衫,梳着麻花辫,背景是刚盖好的砖房——那是村里第一栋有玻璃窗户的房子。外婆把照片夹在户口本里,说:“等以后老了,看看这衣服,就想起当年的日子。”
巷口的“冰棍铃声”
我小时候,外婆总穿着那件藏青布衫带我去巷口玩。巷口有辆永久牌自行车,后座绑着个刷着白漆的木箱,卖冰棍的李阿姨摇着铃铛喊:“冰棍——绿豆的!五分钱一根!”我攥着外婆给的五分钱,跑过去掀开木箱,热气先扑一脸,再挑根裹着玻璃纸的绿豆冰棍。李阿姨会用干毛巾擦一下冰棍纸,说:“慢点儿,别噎着。”旁边的叔叔们蹲在墙根下,拿着搪瓷缸子喝散装白酒,聊最近的新鲜事:“听说隔壁厂要装电话了,以后打电话不用跑邮局了!”“真的?那以后给外地的亲戚打电话,是不是就能听见声音了?”
有次我把冰棍纸扔在地上,外婆捡起来装进口袋,说:“这纸能卖钱,一斤能换两分钱。”我看着她布衫口袋里的冰棍纸,问:“外婆,你这件布衫穿了多少年了?”她摸了摸衣领上的粉笔印,说:“快十年了,补了三次,还能穿。”
手机里的“M码”
去年冬天,我帮外婆在网上买了件新羽绒服。快递员早上刚送过来,外婆就急着试穿。她站在镜子前,拽了拽袖口,说:“这衣服真软和,比当年的布衫舒服多了。”我看着标签上的“M码”,突然想起当年的“三尺七”。外婆拿起手机,翻出1987年的那张照片,说:“你看,那时候我才三十岁,现在都七十了。”照片里的外婆穿着藏青布衫,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而眼前的外婆,头发白了,眼角有了皱纹,可笑起来还是一样的模样。
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婆把那件藏青布衫拿出来,铺在沙发上。妈妈说:“妈,这衣服都破了,扔了吧。”外婆摇摇头,用手摸着衣领上的粉笔印说:“留着吧,这是当年的日子。”我看着布衫上的“1987年秋”,又看看桌上的手机,里面播放着小侄子的视频——他穿着新羽绒服,在楼下跑着喊:“奶奶,快来看我堆的雪人!”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掀起布衫的衣角。我突然明白,所谓沧海桑田,不过是布票变成了快递单,“三尺七”变成了“M码”,巷口的冰棍铃声变成了手机里的微信语音,可藏在这些变化里的温度,从来都没变过——就像外婆的笑,像当年的绿豆冰棍,像每一次翻开旧物时,心里涌上来的那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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