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苏晴的指缝滴落在青石砖缝里,她听见某种膜翅目昆虫啃噬尸肉的细微声响从地底传来。银镯碎片仍嵌在眼皮上,温热的血泪模糊了其他感官,却让她的听觉异常敏锐——那些缠绕在棺椁铁链上的哭嚎声,正顺着砖缝里的蜈蚣往她脚踝爬。
"还有三天。"她忽然开口,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梁上的夜枭。祖母临终前攥着她手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掌心,那个用最后力气比划的"三"字,此刻在苏晴混沌的视觉里化作燃烧的婚书灰烬。
腐坏的檀香味从西墙渗出来,苏晴摸索到供桌下暗格时,指尖触到一团冰凉的丝织物。那是件未完成的嫁衣,金线在腰封处戛然而止,断口处凝结着暗褐色的血痂。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这针脚与母亲病室窗帘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铛——"
子夜钟声撞碎死寂,苏晴抱着嫁衣撞开佛堂木门。尘封的龛笼里,黄铜观音像表面覆着层青灰色尸蜡,供果早已化作森森白骨。她咬破手指在香案画符,血线未干便被某种力量擦去,留下蜿蜒的水渍痕迹。
"往生咒……"她喃喃念着祖母教的秽迹金刚咒,嫁衣突然自燃起来。幽蓝火苗中,无数穿长衫的女人从墙壁渗出,她们脖颈系着褪色的红绸带,机械地往佛龛方向鞠躬。苏晴看见其中有个梳双丫髻的女童,左肩蝴蝶胎记与自己如出一辙。
地底传来铁链崩裂的巨响,整个老宅开始倾斜。苏晴在黑暗中狂奔,绣鞋碾过满地碎瓷,那些民国婚照的玻璃框在脚下发出凄厉的啸叫。当她撞开东厢房的门时,月光正好照亮墙上的铜镜——镜中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在现代教室微笑,而她的身后,七口朱漆棺材正在血泊中缓缓上浮。
"找到你了。"
穿嫁衣的女鬼从棺材里坐起身,苏晴看见对方腐烂的嫁衣下露出森森白骨,骷髅手指上套着祖母的银镯。女鬼脖颈处的红绸带突然暴长,勒住苏晴的咽喉时,她听见祖母的声音在颅腔内回荡:"快念破地狱咒!"
苏晴的指甲深深抠进棺木缝隙,腥臭的黑血从指缝涌出。她摸索着扯断女鬼的绸带,腐坏的丝绸在掌心化作蜈蚣钻进伤口。剧痛中,她突然想起日记里夹着的旧照片——第六代守灵人站在北斗阵中央,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
"以血涂剑,斩断往生!"她嘶吼着将染血的指甲按在桃木剑断口,剑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女鬼发出尖啸,嫁衣上的金线化作毒蛇扑来,却在触及剑光的瞬间化作青烟。
苏晴踉跄着刺出最后一剑,桃木剑穿透女鬼咽喉的刹那,她看见对方腐烂的面容突然变得清晰——那是十八岁时的祖母,穿着苏晴的校服,在血泊中对着她微笑。
"晴娘……"祖母的虚影抚过她渗血的眼皮,"记住,苏氏女子的眼睛……"
鸡鸣破晓时,苏晴在烧焦的婚书堆里醒来。银镯碎片仍嵌在眼皮上,但那些蜈蚣的啃噬感消失了。她摸索到枕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新照片——穿着现代校服的自己站在老宅门前,身后是七口朱漆棺材,棺材盖上,暗红色的血迹正缓缓晕开成北斗七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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