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财务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电流嗡鸣。李芳把第 27 张发票对着台灯透光，印花税票上的油墨突然晕开，像渗进皮肤的乌青。她揉着酸涩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借贷不平的账目 —— 这个月的流水总差 23 万，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篡改数字。

抽屉深处的檀木笔仙盒突然发烫。这是上周在古玩市场，那个戴瓜皮帽的老头硬塞给她的：“小姑娘，算不清的账，该问问阴曹地府的账房先生。” 此刻铜铃自动摇晃，三根香燃起诡异的蓝色火焰，笔尖在黄纸上洇开墨团：“癸未年三月初七，你记过什么？”

李芳浑身发冷。癸未年是十年前，她刚入职这家公司。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 —— 那个暴雨夜，经理让她把 23 万招待费做成 “设备维修费”，发票是用过期的空白票手写的，编号 007349......

“笔仙笔仙，那 23 万去哪了？” 话音未落，账本突然自动翻页。夹在其中的不是发票，而是三张褶皱的冥币，朱砂笔迹歪扭如蝌蚪：“欠陈海生阴司通宝贰拾叁万贯，限期十年，到期不还，以魂抵债。”

窗外惊雷炸响，印花税票上的油墨竟组成人脸轮廓。李芳听见身后传来算盘珠子的碰撞声，转头看见穿灰布长衫的男人背对着她，长辫垂在泛黄的账本上，正在拨弄骨质算盘。她认出那是十年前猝死的老会计陈海生，入职第一天就是他带自己认的账本。

“芳啊，” 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钉划玻璃，“该对账了。” 男人缓缓转头，左半边脸爬满尸斑，右眼空洞地嵌着枚算盘珠，“007349 号凭证，你替谁背的锅？”

李芳想跑，却被账本里突然涌出的冥币缠住脚踝。每张冥币上都印着她的照片，嘴角裂开血口在笑。电脑屏幕突然跳出监控画面：十年前的监控死角里，经理正把装有现金的皮箱塞进陈海生的后备箱。

算盘珠子突然飞溅，穿透李芳的掌心。她惨叫着跌倒，看见陈海生的手指穿透账本，捏起那张冥币欠单：“你以为改了电子账就没事？阴司 ledger（ledger：账本）永远少不得这笔。” 墙上的时钟倒走，财务室的装潢退化成九十年代的绿漆墙，窗外飘进纸灰似的雪花。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经理的来电：“小李，把十年前那笔账平了，好处费少不了你的......” 话未说完就变成刺耳的电流声，屏幕映出骇人的画面 —— 经理被无数冥币缠住脖颈，正在办公室里疯狂抽搐，办公桌上摆着和李芳手中 identical（identical：完全相同的）冥币欠单。

账本里的冥币突然纷纷燃烧，灰烬中浮现出真正的发票，编号 007349 的备注栏清晰写着：“陈海生工伤抚恤金，经理私吞证据”。陈海生的鬼魂举起毛笔，在李芳的工牌上画下红叉：“现在，该你签‘收据’了。”

天亮时，清洁阿姨推开财务室的门。李芳趴在账本堆里，手里紧攥着碳化的冥币，电脑屏幕停留在阴司记账页面：“已收李芳生魂，抵消陈海生债务。” 而千里之外的经理家，警方在保险柜里发现了沾着香灰的 23 万现金，每一张钞票都印着同一个日期 —— 癸未年三月初七。

三个月后，新入职的会计在旧账本里发现张泛黄的便签，钢笔字被水渍晕开：“不要碰笔仙，不要改阴账，不要信活人。” 便签背面，是用算盘珠摆成的 “23”，每颗珠子上都凝着暗红斑点，像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