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惊魂
正德八年的冬夜,寒风如刀,刮得杭州城的街巷呜呜作响,细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一条幽暗逼仄的小巷深处,“回春堂” 药铺的金字招牌在风中摇晃,朱漆早已斑驳剥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污渍,宛如凝固的血痕,在雪地上投下阴森的影子。
更夫敲过三更后,死寂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 “吱呀” 声,断断续续,似有重物在碾磨什么。伴随着这声响,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混着刺鼻的药味飘散出来,惊得墙角的野猫炸着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迅速窜过墙头消失不见。
老主顾周秀才近日失眠多梦,这日他强撑着精神踏入药铺,想要抓些安神药。药铺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既像是药材的味道,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腐臭。周秀才皱了皱鼻子,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药碾子上缠着的布条。那布条泛着诡异的淡粉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与不安,鬼使神差地凑近细看。这一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那布条的纹理竟与皮肤如出一辙!他颤抖着伸出手,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颤抖着扯下布条,一张五官扭曲的人脸皮赫然裹在碾轮上。
那张人皮干枯的眼球嵌在眼窝,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撕裂至耳根,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惨叫。暗红的血渍顺着碾盘纹路蜿蜒而下,宛如一张渗血的笑靥。周秀才只觉眼前一黑,“咚” 的一声,直挺挺地昏厥在地。
知府陆明远接到报案后,立刻带人赶到现场。他目光锐利,在药碾子夹层翻出一本血字账本。泛黄的纸页上,“王寡妇,七月初三,治咳”“李货郎,八月十五,治伤” 等记录旁,都画着滴血的药碗。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日期,仿佛都在诉说着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后堂的铜锅里,碎骨与毛发粘连锅底,空气中腐肉气息令人作呕。陆明远捏着鼻子,仔细查看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就在这时,掌柜赵德昌惊慌失措地想要转身离开,他袖口滑落的玉佩,与账本夹着的半枚严丝合缝。陆明远眼神一凛,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当夜,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药铺,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明远带着捕快埋伏在暗处,静静地等待着。三更的梆子声刚落,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进药铺,正是赵德昌。他将一名昏迷的乞丐按在药碾子上,脸上带着疯狂而扭曲的笑意,锋利的碾轮缓缓落下,眼看就要将那乞丐碾碎。
“住手!” 陆明远大喝一声,带人冲了出来。赵德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癫狂的模样,他大笑道:“活人入药,药效倍增!二十年前我爹就靠这法子续命!你们懂什么!”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打斗,混乱中,药柜轰然倒塌,露出墙壁上的暗格。暗格里数十张人皮整齐排列,每张人皮的背上都用朱砂写着药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那些人皮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数冤魂的哀嚎。
天破晓时,“回春堂” 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在那摇曳的火光中,之前裹在药碾子上的那具人皮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面容露出诡异的笑容,随着火势的蔓延,渐渐消失在灰烬之中。
自那以后,每逢雨夜,杭州城的百姓总能听见从那条小巷里传来毛骨悚然的碾药声,伴着凄厉的惨叫,似是那些被碾碎的冤魂,仍在药碾子里,承受着无尽的折磨,久久无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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