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四年夏，汴京铁刃坊的火炉连续七日未熄。当公差闯入时，铸剑师老钟正将通红的铁水浇入人形模具，嘶鸣声中腾起的青烟里，隐约飘来皮肉焦糊的气味。打破模具的瞬间，众人惊见一具蜷缩的骸骨嵌在剑胚中，指骨还死死攥着半枚带血的铜钥匙。

开封府推官顾明烛捏着钥匙上的 “丰” 字印记，想起三日前城南当铺离奇失火，烧毁的账本里恰好夹着这枚钥匙的当票。更诡异的是，模具内壁刻着只有军中才有的 “九环刀” 铸纹，而老钟案头的《吴越春秋》里，某页批注着 “以人骨为模，剑成必饮血” 的邪术。

子夜，顾明烛带着衙役夜探铁刃坊。月光掠过冷掉的熔炉，照见墙缝里渗出暗褐色液体。他们顺着血迹刨开青砖，地下密室里整齐排列着上百具模具，每具模具的胸腔位置都嵌着不同的骸骨 —— 有书生打扮的文士，也有穿短打的货郎，甚至还有戴金步摇的女子。

“推官好雅兴。” 老钟的声音从烟囱里飘下来，他背着双手站在屋顶，身后背着的正是那柄嵌着骸骨的剑胚，“这些贱民的骨头，比寻常铸铁更能淬出好剑。你看这把‘泣血’，用的可是太学博士的腿骨，当年他总说我铸剑是‘奇技淫巧’...”

顾明烛的目光突然被老钟腰间的玉佩吸引 —— 那是十年前失踪的铸剑大师陈墨的贴身之物。传说陈墨因拒绝为贪官铸造毒剑，携秘方消失在汴京雨夜。“陈师傅是你杀的？” 顾明烛握紧佩刀，却见老钟突然露出癫狂的笑：“他想阻止我用人骨铸剑，那把‘断仇’的模具里，现在还嵌着他的肋骨呢！”

混战中，老钟挥剑劈向烛台，火油泼在模具上燃起熊熊大火。顾明烛在火光里看见，那些被炼化的骸骨在高温中竟浮现出扭曲的人脸，他们的喉间发出无声的呐喊，仿佛要将十年前的血案公之于众。当官兵破窗而入时，老钟已倒在剑胚旁，手中紧握着半块烧裂的铜牌，上面隐约可见 “军器监” 三个字。

三日后，顾明烛在城南枯井里找到陈墨的手记，泛黄的纸页上写着：“铁刃坊每铸十剑，必用一人骨为模。那些所谓‘削铁如泥’的神兵，饮的从来不是钢铁，而是无辜者的血...” 而那枚带血的铜钥匙，最终打开了当铺地下的暗格，里面堆满了被斩去头颅的尸身，他们的腰间都系着写有 “丰” 字的腰牌 —— 那是军器监秘密处决 “无用之人” 的标记。

汴京的秋雨冲刷着铁刃坊的废墟，铸剑炉里残留的人骨碎屑混着铁锈，在泥水里映出一张张模糊的面孔。而顾明烛腰间的新佩刀 “明心”，此刻正发出低沉的鸣响，仿佛在为那些被铸成兵器的冤魂，奏一曲无声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