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漫进阁楼时，我在樟木箱底翻出了那个褪色的信封。牛皮纸边角泛着毛边，“林小满亲启” 几个字被岁月晕染得模糊，邮戳日期赫然停在 2013 年 6 月 15 日 —— 高考前三天。

拆开信封的瞬间，泛黄的信纸上晕开的水渍让我呼吸一滞。字迹歪斜得像被暴雨打弯的藤蔓：“小满，对不起。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你的复习笔记，是张薇把答案塞给我，说不抄就告诉老师我们早恋……”

记忆突然被拽回十年前的教室。六月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我在课桌里发现被撕得粉碎的数学笔记。那天早上，我疯了似的冲去找周明远对峙。他攥着书包带站在走廊，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直到班主任宣布他因作弊被取消高考资格，我才在他转身时看见他通红的眼眶。

后来听说他跟着父亲去了南方，而我带着满心的怨恨和愧疚，走进了高考考场。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找他道歉，却在搜索引擎里打下他名字的瞬间，又默默删除。

信的最后，他用铅笔写了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其实那天早上，我本来想把亲手整理的错题集送给你。” 字迹边缘洇开的深色痕迹，像极了当年他校服领口被雨水打湿的模样。

楼下突然传来熟悉的车铃声。推开阁楼窗户，巷口的梧桐树下，周明远正仰头看着我。他的白衬衫被风吹起衣角，手里抱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皮上 “高考数学必考点” 几个字，和记忆里那本一模一样。

“这封信，我在邮局门口徘徊了十年。” 他举起信封，阳光穿透信纸，照出背面褪色的简笔画 —— 两个扎马尾的女孩在操场追逐，角落歪歪扭扭写着：“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雨滴突然砸在玻璃上，十年前的暴雨和此刻的雨幕重叠。我冲下楼时，帆布鞋踩过青石板的积水，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原来有些误会，要用十年时光才能被雨水冲刷干净，而有些道歉，永远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