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说起来得有十来年了。那会儿我还在西北一个小镇上瞎转悠,收集些民间老话儿、旧手艺。有天晌午,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皮,我躲在村头一棵老槐树下歇凉,碰见了赵老爷子。

老爷子当时怕有七十多了,精瘦,穿个洗得发白的老汗衫,正拿着个破鼓,翻来覆去地瞧。那鼓是真破,鼓面黑乎乎的,裂了好几道口子,边上镶嵌的铜钉也锈得没了样子,一看就是不知哪个戏班子散了伙扔掉的破烂货。

 《败鼓之皮的废物利用的故事》(1)

我凑上去搭话,递了根烟。老爷子没客气,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手上没停,用指甲一点点抠着鼓皮上一块特别黑硬的地方。

 《败鼓之皮的废物利用的故事》

“老爷子,这破鼓还修啥?当柴火烧都嫌呛鼻子。”我笑道。

他头也没抬,哼哼一声:“小伙子,眼窝子浅了不是?败鼓之皮,方圆一寸,可止蛊毒。老话儿总听过吧?”

我愣了一下,这老话我确实在杂书里见过,说的是破旧鼓皮,哪怕只是一小寸,也能入药,治古代的所谓“蛊毒”,大概是指一些腹积水、怪胀之类的疑难杂症。但一直以为是古人瞎扯的传说。

“那都是古书上骗人的吧?”我有点不信。

“骗不骗人,得看东西在谁手里。”老爷子终于抬起头,眼睛眯着,似笑非笑,“鼓老了,皮也老了,跟着戏班子风里来雨里去,吸饱了声音,也吸尽了地气百味。它自个儿就是一味药。”

他告诉我,这老鼓皮,得看年头,看经历,不是每一块破皮都有用。得是那种真正“熬”够了年头的老鼓,皮质里的血气、浸润的汗水、甚至无数次敲击震进去的“声气”,都化进了皮子里,才有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药性。他抠下来的那点黑硬疙瘩,他宝贝似的用油纸包好,说回头磨成粉,邻村有个小孩肚子胀得跟鼓一样,医院没辙,他试试这老方子。

后来我离开小镇,再也没回去过,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但赵老爷子的话,我却一直记着。他让我琢磨出一个道理:这世上啊,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废物,所谓的“废”,不过是它暂时待错了地方,或者没遇到那个能看懂它另一重生命的人。一块破鼓皮,在寻常人眼里是柴火,在他手里,却是一味救命的药引子。

东西如此,人大概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