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秘密,是关于老城区那栋废弃邮局的。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毕竟,谁会信呢?
我们那地方小,屁大点事都能传三天,唯独那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像是被所有人的记忆默契地屏蔽了。它就在那儿,墙皮剥落,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可大人们路过时,眼神都会下意识地滑开,从不谈论。这种统一的沉默,比任何鬼故事都更让我心痒难耐。
我的探索始于一个百无聊骨的暑假午后。我和死党大雷打赌,赌我敢不敢进去待五分钟。说实在的,我怂得很,但少年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推着我翻过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后窗。
里面的空气沉滞得像块湿抹布,混着灰尘、腐木和一种说不清的陈旧气味。阳光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切开浓重的黑暗,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我在一楼大厅蹑手蹑脚,脚下碎玻璃和废纸的碎裂声听起来响得吓人。除了破烂的柜台和几个歪倒的木箱,啥也没有。我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心想不过如此,白白担了心惊。
眼看五分钟快到,我准备撤了,却忽然瞥见墙角有一段往下延伸的楼梯。木制的,很窄,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默不作声的嘴。来都来了——这真是世界上最害人的一句话。我摸出手机,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屏住呼吸走了下去。
底下是个地下室,不大,出乎意料地干净,仿佛有人打扫。空气里那股陈旧味更浓了。正中央,摆着一个东西:一个墨绿色的邮筒,老式的那种,上面漆皮斑驳,投信口像一道黑色的裂缝。它立在那儿,显得无比突兀,又异常自然。
鬼使神差地,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废纸,又摸出根快没水的笔,在上面瞎画了个笑脸和当天的日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想留下个“到此一游”的幼稚证据。我把纸片塞进了那道黑色的投信口。
它没有落下去。
没有想象中纸张飘落箱底的声音。那张纸就像被投进了一泓深不见底的静水,悄无声息地被黑暗吞没了。我愣了一下,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就在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从我面前邮筒传来的,更不是从地下室任何一个角落。那声音,像是直接响在我的颅腔里,或者说,是响在我的感知里。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冰冷、漠然、毫无情绪的确认,像是一个运行了亿万年的古老程序,机械地反馈了一条信息。
它“说”:收到。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上楼梯,翻出窗户,头也不回地狂奔到家,一头扎进被子抖了好半天。
那之后,我病了一场,高烧不退,胡话连连,把爸妈吓得不轻。病好后,我对那天的经历绝口不提,甚至刻意绕开所有能看见那邮局的路。
大概过了半年多,生活早已恢复正常。一个周末,我帮妈妈清理家里的旧杂志,搬到车库时,在一个积满灰的纸箱最底下,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把它抽出来,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血液似乎都冻在了血管里。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铁皮盒子,很旧,是我小时候藏弹珠和卡片用的,我明明记得早就扔了。我颤抖着手打开它。
里面没有弹珠,没有卡片。
只有一张纸。一张边缘有些卷曲、画着一个幼稚笑脸的纸。笑脸下面,是我那天用蓝笔画下的日期。
而在日期旁边,多了一行字。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我从未见过的墨迹,暗红色,干涸发黑,像是铁锈和水墨混合的痕迹。
它工整、冰冷,仿佛是用模具印上去的。
那行字是:查无此地。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