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有个老倔头,姓林,脾气比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还硬。村里人都说,他这辈子就是块“不伏烧埋”的硬骨头。

啥叫“不伏烧埋”?旧时候,官府判了案,给几两银子让苦主家去收尸烧埋,这事儿就算了了。肯伏烧埋,就是认了这结果,不再闹。而不伏烧埋,就是梗着脖子,死活不认这个理,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出个青红皂白。

老林头的倔,就倔在这“不伏”上。

 《不伏烧埋的倔强抗争的故事》

那年,镇上最大的工厂要扩地,划来划去,把他家祖传的几亩好果园给划了进去。补偿款倒是按标准给的,数目听起来不小。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签字领了钱,唯独老林头,把那份协议攥得死紧,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签。”

村干部、厂里领导轮番上门,道理讲了一箩筐。 “老林叔,这是大势所趋,咱得支持发展啊!” “林大哥,这补偿不少了,您拿着钱养老,多舒坦?” “老头儿,别犯倔,胳膊拧不过大腿!”

老林头就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看不清表情。等人都说累了,他磕磕烟袋锅,声音不大,却像石头砸在地上:“地是我爹我爷一锹一锹垦出来的,下面埋着林家的根。不是钱的事。这理,我不伏。”

他成了唯一的钉子户。推土机轰隆隆开到地头,眼看着邻家的果树被连根推倒,黄土漫天。他一个人,搬了把破旧的竹椅,就坐在那片绿意盎然的果园前,像一尊沉默的礁石,面对着钢铁洪流。儿子从城里赶回来劝,急得直跳脚:“爹!您这是何苦呢?咱争不过!”

老林头抬眼看看儿子,又看看身后的果园,慢悠悠地说:“有些事,不是看争不争得赢才去争的。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它没长腿,跑不了,我得替它站着。”

 《不伏烧埋的倔强抗争的故事》(1)

他没吵没闹,就是不让。白天坐那儿,晚上也坐那儿。村里人由最初的不解、嘲笑,渐渐变成了沉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有人夜里偷偷给他送水送吃的。

事情后来出现了转机。厂里的大老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企业家,亲自来了。他没劝,也没摆谱,就是跟着老林头在果园里转了一圈,听老人指着每棵树念叨:“这棵柿子树,我儿子出生那年种的,甜得很;这棵老梨树,我妈在世时最爱吃它的果子……”

最后,老板站在地头,看了很久,对手下说:“规划改一改吧,绕过这片林子。有点魂儿的地方,不该用推土机铲掉。”

工厂还是建了,但那片果园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像一枚绿色的印章,嵌在厂区一旁。老林头依旧精心照料着他的果树,秋天的果子,他会摘下来,让孙子给厂里的工人们送去尝鲜。

人们都说老林头运气好,碰上了好说话的老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争的不是那几亩地,而是一个“理”字,是一个人对故土、对传承、对那些看似过时却支撑着人活下去的念想的那份坚守。

他那不伏烧埋的倔强,守住的不仅是一片果园,更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庞然大物时,那点不肯弯折的脊梁。这脊梁,比什么都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