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已经整整七分钟。对话框里那行“王总，项目报价单有些细节需要调整，您看明天方便通个电话吗？”像根鱼刺卡在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事得从上周说起。他亲手做的报价单被部门经理悄悄改动了两个关键数据，美其名曰“增加竞争力”。现在客户王总那边已经按照错误报价开始做预算，而经理昨天突然出差，电话永远转接秘书台。
“要是现在戳破，经理回来非得扒我的皮。”老张嘟囔着，指关节捏得发白。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像极了他心里冒泡的焦虑。上周经理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要多担当”的画面还在眼前，现在想来每个毛孔都透着算计。
手机突然震动，王总的头像蹦出来：“小张啊，正好跟你说，我们财务刚批了首款，这次你们给的价真够意思！”
老张差点把手机扔进枸杞茶杯里。保温杯沿氤氲的热气熏得眼镜片一片模糊，就像他眼前完全糊成一片的处境。现在说实话，公司可能面临违约赔偿；不说实话，等东窗事发更不可收拾。
他想起昨天遇见的大学同学，那个曾经拍着胸脯说“职场就是要敢闯敢干”的哥们，如今开着网约车，因为上次“敢闯”背了黑锅。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全家福照片里，女儿正举着刚得的绘画奖状笑得灿烂。
下班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老张却觉得比空荡荡的办公室自在。邻座小伙公放刷着短视频，魔性的笑声震得他太阳穴直跳。突然一条新闻闪过：“某企业因报价失误损失百万，项目经理引咎辞职”。
他猛地站起身，在乘客的白眼里踉跄着挤到门边。地铁呼啸着钻进黑暗隧道，车窗瞬间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他苍白的面容。
那晚他在小区长椅上坐到凌晨，保安来回了三趟。最后掏出手机时，屏幕被露水浸得模糊。他慢慢敲下一行字：“王总，方便现在通个电话吗？关于报价有重要情况需要说明。”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二十二层楼上，他家的灯光啪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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